藥店門口的對話，最終，以邱剛敖沒有任何表示，為結尾。

    想到阿華他們還在等自己回去，邱剛敖亦是直接轉身離開。

    經過上一次，蔡昱穎知道，公子的死多半就是在邱剛敖回去之後。

    她不可能再看著邱剛敖殺自己的兄弟，於是，便一直跟著邱剛敖身後。想拖延著他，不讓人回去。

    “阿敖，你等等我阿敖。”

    彼時，正值傍晚。

    天色剛被染黑，華燈初上，香港的繁華景象便開始慢慢上演。霓虹燈彩，絢麗的燈光，把黑黯的天色醺紅了，好似小女人微醺的酒態，散發著淡淡的媚與嬌。

    在密密麻麻猶如蛛網的高壓線覆蓋下，車流擁擠，不時就按下長長的喇叭聲。沿街支出各種小攤，逐漸變得熱鬧起來，嘈雜的人聲和車鳴聲充斥在耳。

    前麵那一抹冷色的身影，被染上了幾許煙火的暈黃，削減了白日的生人勿進。

    “阿敖。”

    蔡昱穎穿過略顯擁擠的人群，再一次，擠到邱剛敖身邊。

    男人走路的步伐很快，大步流星，衣角帶風似的。

    蔡昱穎為了跟上他，一路小跑著，才勉勉強強沒把人跟丟。

    邱剛敖終於停下腳，站定，微垂著眼睫，分了一個眼神給她。

    涼涼開口，在這熱火朝天的夜市街，顯得格外清晰。

    “跟著我？”

    那雙銳利的鳳眸，居高臨下，冷眼相覷。像極了電視劇冷漠無情的反派角色。

    蔡昱穎邊平複紊亂的呼吸，邊在腦子快速思考對策，終於想出了一個還過得去的理由。

    “就是，我需要你給我一個答案。”

    他蹙起眉，“什？”

    蔡昱穎知道自己的理由爛透了，但這確實，是她現在唯一能想出來的正當理由。

    於是，一咬牙，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

    “就是，剛剛在藥店。我那個，應該算告白了吧。”

    “你還沒回複我。”

    意思是說，眼前的女人追了自己好幾條街，就是為了一個答案？

    說完，蔡昱穎自己也覺得有點扯。

    但這確實，是她現在能想出來的唯一理由了。

    這一次的邱剛敖，和她還沒那熟悉。彼此之間，也沒有更多的事情糾葛。

    偏生蔡昱穎今晚上必須跟著他，防止他回去殺公子。思來想去，隻有這個理由還算勉強聽得過去了。

    做好心理建設，蔡昱穎像是說服自己般有了底氣。

    抬起眼，看著人，繼續說道。

    “告白必須要聽到回複的，不然，我就得一直跟著你。”

    “而且”

    她正準備再亂編幾句，好讓自己的理由更有說服力。

    誰知，下一秒，男人清冷如風的聲音響起。

    “我們不合適。”

    果斷又堅決的口吻，回答得很迅速。

    蔡昱穎一愣，再回神時，他已經走出幾步遠了。

    峭拔挺立的身影被人群隱去一些，仿若是一幅水墨畫中，隻剩下了寥寥幾筆。

    慢慢地，眼看就要消失在街頭了。

    她忙跟上去，“阿敖。”

    蔡昱穎一直跟在身後，邱剛敖自然不可能這時候回去。眼角的餘光，注意到女人慢慢跟上來的身影。

    抬起頭，看了眼周圍的環境，拐彎，轉進另外一條街。

    繁華喧雜的鬧市逐漸遠去，周邊的環境慢慢安靜下來。

    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種嬌媚的女聲，捏著嗓子，頗為做作的聲音，‘風情’十足。

    比起剛剛那條街的‘魚龍混雜’。這條街，沒有那些支到人行道上來的小攤，飄著一股子別樣的香氣。像是被打翻了一堆香水，各種香味混在一起，香得有點反胃。

    霓虹的燈牌下，那些店鋪，透出來粉紅色的曖昧燈光。

    穿著各種露肩，黑si，頗為性感的女人。站在門口，展示著自己玲瓏傲人的曲線。搔首弄姿，吸引著過往的目光。

    不時，就用那種嬌得發嗲的聲音，招攬道。

    “帥哥，進來玩一會兒啊。”

    缽蘭街，有名的紅燈區。聲色犬馬，酒池肉林，奢靡至極。

    蔡昱穎是知道這的，但是從來沒來過。

    眼看見街邊就有兩個男女，抱在一起親熱，肉膩惡心。四周，還有從各處投來的打量目光，大部分都不懷好意。

    但看著前麵的那抹冷色身影，她還是跟了上去。

    “阿敖。”

    邱剛敖帶她拐進這條街，就是有意想甩掉她的。腳下生風，幾下就消失在拐角了。

    “阿敖。”

    蔡昱穎實在追不上，看著自己腳下的那雙細高跟。磨紅的腳踝，還有趾尖都在隱隱作痛。額間出了一層細細的汗水，女人隻能暫時停下腳步。

    開始怨歎，她為什要在這一天穿高跟鞋啊。

    前麵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蔡昱穎低頭看著腳下的那雙裸粉色細高跟，幹脆直接脫下來了。拎著高跟鞋，赤腳踩在冰涼的地麵上。小跑向前，栗子色的長發飄揚著，在風中似水波般的紋路。

    堅持不懈，仍想要追上去。

    “阿敖。”

    剛跑出沒幾步，突然闖出來一個寸頭，大肚子滾滾，穿著件黑色西裝，內搭花襯衫的男人。

    年紀約有四五十了，一看見她，很是激動。

    “誒，誒，你，我，我。”

    他像是高興得不知所措，手一會兒指著蔡昱穎，一會兒指著自己，有點語無倫次。

    “你，你還記得我嗎？”

    一副興奮激動，又有點不正常的模樣。眼角的皺紋多得可以夾蚊子，肥頭大耳，出現在紅燈區，怎看都不像是個好人。

    被擋住路，蔡昱穎戒備地看著他，後退一步。

    “你要幹什？”

    聞言，男人急迫地想要證明什。

    低下頭，在自己衣服口袋，開始掏著什東西。

    “你，你等一些，我，我給你找。”

    他激動得口吃，感覺有點不正常。

    趁他找東西，蔡昱穎便挪著腳步，想離開。

    誰知，男人注意到她想走的舉動，頓時反應激烈。直接一把抓住蔡昱穎的手，結結巴巴地著急道。

    “你，你別走。我，我馬上找到了。”

    說著，另一隻手又著急地摸向褲子的口袋，分外急切。

    奇怪的話，不正常的舉動，再加上他如今拽住自己的手。蔡昱穎直接把他當成了這的尋歡作樂之輩，旋即，想掙脫被抓住的手腕。

    “你幹什，放開我。”

    見她反抗，男人又有點緊張，磕磕絆絆地解釋。

    “你，你別害怕，我，我不是壞人。”

    “你放開我。”

    蔡昱穎被他拽著手腕，同時又在掙紮著反抗。

    過路的人，好奇的投來目光。

    見是一個大腹便便的油膩西裝大叔，拽著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像是強迫的意思。

    這一幕，在紅燈區可不稀奇。

    說不定，還以為這是什新情趣。

    誠然，蔡昱穎就算呼救，也沒人來救她。

    “你放開我。”

    她就著手拎的高跟鞋，直接砸去。

    那男人吃痛收回手，皺眉咧嘴，模樣甚至有點委屈。

    “不是，我，我不是壞人。”

    他又想解釋，見蔡昱穎想走，情急之下，又伸手想拽住人。

    “你”

    這一次，他伸出去的手，直接被截在半空。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橫空生出，捏住男人的手腕，力度慢慢加重。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有一種說不出的力量美感。

    隻聽得“咯吱咯吱”的骨頭響，那個大腹便便的男人臉色扭曲，神情痛苦的叫出聲。

    “啊——”

    攔下男人的，是邱剛敖。

    此刻，他陰沉著臉，鋒利的劍眉入鬢，烏黑色的深邃眼眸，冷漠如冰。額間的那道刀疤，泄露出一抹濃重的戾氣。

    這時，不知道從哪跑出來一個年輕小夥子，頭發是挑染的黃色。

    著急忙慌得跑過來，看見眼前的這一幕，連忙對邱剛敖求饒。

    “誒誒誒，大哥大哥，他不是故意的。”

    “我替他向你道歉，求你高抬貴手，放過他吧。”

    黃發小夥子焦急地替人求情，應該是和那個男人認識地。

    “大哥求求你，他剛從巴西回來的，不懂規矩，你放過他吧。”

    “咚——”

    那個胖男人猛地摔倒在地，臉色蒼白，疼出了冷汗。蜷縮著身子，捂著自己斷了的手腕，痛苦哀呼。

    黃發小夥子連忙道謝，同時去扶地上的那個胖男人。

    “謝謝大哥。”

    邱剛敖沒興趣理那兩人，淡淡別過眼，看向旁邊的女人。

    她正靠在牆壁上，栗子色的長發散落在肩頭，看著有些淩亂。一節白皙如玉的手腕，上麵有道紅紅的印子。赤著腳，踩在冷硬的路麵，被磨出血的腳腕也是紅紅的。

    整個人，看起來有點狼狽。

    那雙清瑩明亮的杏眸，碧水淋漓。在邱剛敖看她時，正好也看過來。水汪汪地，映著周圍街景的光，晶瑩地閃著亮。

    除了手腕和腳腕，倒是沒受什傷。

    邱剛敖收回視線，看向地上的那兩人。那個黃發的小夥子，扶著胖男人站起來了。

    他正想叫兩人滾蛋，忽然，感覺到衣角上的牽扯。

    低頭一看，那隻白嫩細膩的手，不知何時又粘上了他的衣角。五根白皙細細的手指，指頭微微泛紅，拽得很緊。

    女人靠過來，輕輕地喊了他一聲。

    “阿敖。”

    透露著一股子依賴和信任的意味。

    邱剛敖側首看去，隻看見女人栗色的發旋。略微蹙起墨色的眉，倒也沒扯開她的手。

    “謝謝大哥，謝謝大哥，我馬上就帶他走。”

    那個黃發小夥子，是個會看眼色地。連連道謝，說著就要把胖男人帶走。

    誰知，那個胖男人還不死心，眼睛緊盯著蔡昱穎，又磕磕巴巴地著急道。

    “你，你還記不記得我？”

    感受到那道冰冷的目光又注視過來，黃發小夥子連忙一個側身，擋在胖男人麵前。

    背對著邱剛敖，對著胖男人擠眉弄眼，小聲道。

    “大哥，你有沒有搞錯？沒看見人家臉上的刀疤啊，狠角色，不好惹啊。”

    “你還去招惹人家的女人幹什，是不是想我們今晚死在這啊？”

    最後一句，黃發小夥子簡直是咬著牙說出來的，生怕胖男人再想不開的找死。

    麵對黃發小夥子，胖男人倒是沒有口吃了。

    “不是啊，那個女人很像我要找的那個人啊。”

    聞言，黃發小夥子飛快回頭，看了眼站在邱剛敖身側的女人。

    旋即，又飛快回頭，皺眉罵咧道。

    “你有沒有搞錯，哪像了，完全兩個人好吧。”

    “你不要看見一個漂亮的女人，就說是你的那個舞女啊。”

    說完，不顧胖男人的反駁。黃發小夥子轉過頭，麵對著好像一尊煞神的男人，訕訕笑著解釋道。

    “不好意思啊大哥，我兄弟把你女朋友當成了他認識的人。”

    “認錯了，對不住啊。”

    聽了人的解釋，蔡昱穎也知道可能是個烏龍。

    輕輕扯了扯手下的衣角，看著身旁的邱剛敖，聲音輕柔。

    “阿敖，我們走吧。”

    幽冷的目光從那兩人身上掃過，隻感覺一陣危險的戰栗。

    邱剛敖轉身，和蔡昱穎正欲離開。

    那個胖男人似乎還不死心，眼看著蔡昱穎要走了，不知道從哪掏出了一張泛黃的舊照片。衝到她麵前，黃發小夥子都沒抓住他。

    胖男人舉著照片，激動道。

    “你真的和她很像。”

    那是一張年代久遠的泛黃照片，上麵是一個美豔的女人。穿著一件蕾絲長裙，波浪卷的長發，手指夾煙，風情萬種，迷人韻味。

    但是，要說像蔡昱穎，完全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

    一個美豔，一個明媚。不說長相，氣質都是天差地別。

    看著這張照片，蔡昱穎突然懷疑認錯人的說辭，是不是瞎編出來的了。

    這時，那個黃發的小夥子連忙擠到前麵，開始解釋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我呢，叫香煙。這個我的兄弟呢，叫下山豹。”

    “照片上的那個女人，是他年輕時喜歡的一個舞女，叫阿南。”

    “但是我這個兄弟年紀大了，得了老年癡呆，很多事情都記不清楚了。倒還一直記得阿南，所以有的時候，看見漂亮的女人，就說是阿南。”

    “實在不好意思啊。”

    最後，香煙還一個勁兒地給他們道歉。

    蔡昱穎點點頭，表示理解。

    “沒關係。”

    那多的事情都忘記了，卻還記得自己最愛的人。

    想來，這個下山豹對阿南的感情，是真的很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