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晚飯之前侍衛換班時,謝槿趁機尋了個空隙,將沈嬈神不知鬼不覺的從房內帶出來,再裝進馬車,飛快前往閑雲坊的謝府。
大夫很早就等在了沈府,因為病人沒到,她被扣著不讓走,隻能坐在這喝茶等候。直到見謝槿抱著一個用披風裹緊的人匆匆進來,她知道自己等的人來了,“謝大人。”
“進來。”
大夫提著藥箱趕忙跟過去,在人放到主屋的床榻上後,才為其診脈,又去查看她傷勢如何,神色略顯凝重,“姑娘身上的傷口倒是不致命,隻是這發熱的溫度太高,拖的又久,老婦隻能盡力醫治。”
為了避嫌,謝槿特意請的是女醫者,姓孫。此人年過六十,資曆深,醫術遠近聞名。
孫大夫拿出銀針,用蠟燭燒過後,為其針灸。
沈嬈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看著深藍色的床帳頂,緩了會,再看看站在床榻邊的謝槿,嗓子又幹澀,半晌沒開口。
孫大夫說:“老婦先給這位姑娘開些散熱的藥,她的脈搏微弱,若是持續高燒不退,怕是……撐不到明天。”
謝槿聽到撐不到明天那五個字時,臉色更難看了。
孫大夫寫下藥方,囑咐可以用白酒擦身輔助退熱。她再三保證自己會三緘其口,絕不會將今日診治之事透露出去,才被送到謝府廂房暫且住下。畢竟沈嬈情況不好,怕出意外。
“謝槿,我渴了。”榻上的人聲音虛弱不堪,仿佛下一刻就會斷了氣。
謝槿在錦衣衛太久,見過的死人太多,多到可以堆積成山。他以為自己早就對死亡習以為常,不為所動。可是他看見沈嬈這副模樣,好似隨時能消失,心中有著無盡的恐懼。
他心越是翻江倒海,麵上越是波瀾不驚,他去給她倒杯水,喂給她喝,碰到她肌膚的溫度,手指縮了一下。
“我若是不幸魂歸九泉,勞煩您幫忙收個屍,順便燒了,我哪也不想埋。”沈嬈的思緒已經飛去了九霄雲外,微弱的意識存留在體內,聲音像在呢喃,離得近才能聽清。
謝槿麵無表情:“好。”
按照大夫的囑托,他解開她的衣服,用酒輕輕擦拭著她的身體,最後幫她換上幹淨的衣。
他們經常針鋒相對,爭吵是常有的事。雖說她看著單薄柔弱,可每天都是生龍活虎的,總是被氣的丟東西。
可她現在仿佛精致的瓷娃娃,他怕她真的會破碎無法複原。
藥端來,他小心喂給她,知道她不喜歡苦味,又給她個蜜餞吃。
小姑娘心冷硬的很,卻最喜歡甜食。
沈家被抄家滅門,姑姑病逝,太子表弟被送到千之外,隻剩下了她一個人。這些年他們說是交易,還不如說是相依相伴,互相取暖。
沈嬈吃著甜到心坎的蜜餞,滾燙的臉貼在他冰冷粗糲的掌心中。他的手很涼,她十分貪戀這宛如甘泉的涼意。
她的腦子混沌,可有一個念頭很清晰,從未有過動搖。
那就是活下去。
晨光從窗欞中透過來,絲絲縷縷的陽光落在沈嬈臉上,她好不容易才挑開沉重的眼皮,渾身無力,半天也提不起力氣。
累得要命。
愣了會,才發現自己被人抱著,一雙長臂緊緊抱著她,勒的她上半身酸麻。她轉頭見是謝槿,緊繃的神經瞬間放鬆,睜著眼滿臉怨氣的叫喚:“謝槿,醒醒。”
她好渴啊……
往常珠圓玉潤的聲音,現在變得像被刮刀磨過一般,沙啞,還有點粗。她聽著都有點怪,下意識清清嗓子,用手肘拱他。
“嗯……”他不適地扭了扭脖子,往她頸窩方向埋深點,低聲道:“媳婦,乖,別吵。”
誰是你媳婦?沈嬈眉頭用力一挑,聲音變得清晰起來:“別做夢,快醒醒。”
謝槿跟她在一起警惕性降低了不少,她再次出聲,他睜開眼,眼神有點迷茫,像個沒有爪牙的狼,沒有攻擊性,而後驚訝,“你還活著?”
他似乎難以置信,還探探她鼻息:“你真的活著?”
“你沒死?”
為什沒死三連問,問的沈嬈無語凝噎,低頭咬住他手指,咬的見了很深的牙印才鬆口,“您是盼著我死,還是不想我死?”
“死了我清淨。”他到底鬆口氣,拿開手臂坐起身,疲累的轉了轉胳膊肘,下榻穿鞋。
“謝槿啊——”
謝槿聽這像叫魂似的,忍不住皺眉,站起身,雙臂環抱在身前,看著這個半死不活的女人,“叫我做甚?”
“我口渴。”
“我還餓。”
“又餓又渴快死了!”
謝槿覺得她在那拿話在嗆自己,不過也沒用話頂她,給她倒水,然後把人扶起來,小心翼翼喂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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