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聽說了沒,今日午時在四門刑場有處決呢!”
幾名花白頭發的婦女半蹲在門檻上,捏起瓜子送到嘴邊,哢哢兩下吃瓤吐殼,效率極高,堪稱神速。
“喲,這是犯了什事,至於這大動幹戈?”
“就是前段時間鬧的淫賊。要我說,這等貨色就該下狠手炮製,可不能讓他白白禍害了姑娘們。”
婦女們散花般丟了手中瓜子殼,站起身,以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往刑場走去。
小乞丐抓著隻包子,一邊咀嚼,一邊跟在她們身後。
起先路上行人不算多,他走得輕鬆,慢悠悠地踱著步,也不擔心跟丟。然而行至拐角處,人潮忽然洶湧起來,幾乎要將他淹沒。
小乞丐好容易掙脫出人群,伸手扯住了前頭一名路人,“勞駕勞駕,這多人都往哪去呢?”
路人恨不能拽著他走,“都是去刑場的,聽說今日要淩遲呢!”
小乞丐懵了:“淩遲是什?”
“怎說呢……”路人見他懵懂,起了促狹心思,“就是用刀,從上到下,一片一片,將人身上的肉全部割幹淨。等淩遲完,人就不是人了,頂多算是根□□子。”
小乞丐一吐舌頭,滿臉嫌惡。□□子……光是想想這個詞,他胃就一陣翻江倒海。
他鬆開路人的衣袖,猶豫著不知該不該繼續向前。
思忖片刻,終究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小乞丐隨著人流,站定於四門刑場前。
刑場乃是一塊常年空曠的地方,然而此時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眾人嘰嘰喳喳討論聲不斷,其中還夾雜著孩童的哭鬧聲,活生生將此地吵的熱鬧起來。
小乞丐站在最外圈,伸長了脖子往張望,可除了一根光禿禿的大柱子外,別無他物。
許是上天知曉了他的急迫,遠處傳來一聲:“散開!全都散開!”
人群分離至兩側,留出了一條寬闊長道,直直通往刑場。
一隊人馬出現在長道盡頭,左明月昂首闊步走在首位,那張平平無奇的麵孔竟憑空生出幾分威武感,想必是近來一切順利,進而春光滿麵的緣故。
可惜沒什人注意到他的尊容,因為後頭跟著的刑車,吸引了全部目光。
人們轉動著眼珠,將目光投向了刑車中的主角。
宋秋波蓬著一頭亂發,麵孔青黑,仿佛蒙了一層灰塵。迎著眾多目光,他麻木不仁望向前方,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人群本來隻是靜默的凝視他,然而空中忽然飛過一隻雞蛋,直直砸向宋秋波的額頭。
隨著“啪嗒”一聲,蛋殼碎裂,黏稠腥臭的蛋液從中流出,糊在了宋秋波的發上、臉上,還緩緩向下流淌著。
“俺姐姐就是被他糟蹋的!”
有憤怒的聲音傳來,小乞丐循聲望去,就見一個粗布麻衣打扮的小夥正在唾沫橫飛,臉上神情複雜,乃是憤恨交雜著解氣。
小夥的淩空雞蛋點燃了人群,人們慷慨解囊,紛紛從菜籃掏出白菜蘿卜,瞄準刑車的宋秋波,好一頓招呼。
食物化為了武器,劈頭蓋臉砸向宋秋波。饒是刑車阻擋了大部分攻擊,他還是被砸了個鼻青臉腫,往日小生般俊美的皮囊變了樣,如今的他,隻是個最落魄、最醜陋的階下囚。
小乞丐被這場麵震驚了,他體會到了什叫民憤,同時又有點可惜——瓜果蔬菜乃至雞蛋,通通浪費給了一個將死之人,實在可惜。
一頓猛擊後,人們停了手,因為刑車已經行至刑場前——真正的重頭戲要開始了。
宋秋波被訓練有素的衙役押下刑車,拖拽著往中央大柱去。衣衫被剝去,重重鎖鏈纏繞上身,結結實實的將他捆在了大柱上,變成了案板上待宰的肉。
然而宋秋波依舊是不言不語,仿佛三魂六魄離了體,隻剩一具行屍走肉了。
光著膀子的劊子手上了台,平日砍頭的大刀換成了較為小巧的利刃,在不甚燦爛的日光下,閃著寒芒。
眾人又開始嘰嘰喳喳,既興奮又害怕。
“看到那把刀了嗎?不知道比咱們殺雞宰羊用的要鋒利多少!”
“嘖嘖,怪嚇人的。話說回來,這淩遲究竟要割幾刀啊?”
“聽懂行的說,要足足割夠三千刀,割下的每片肉都跟指甲蓋一樣大。而且要割到最後一下……人才咽氣呢。”
“去去去,哪聽來的瘋言瘋語,依我看,不出兩三刀就先被嚇死了!”
左明月充當了監斬官,朝一旁的隨員微微頷首,隨員抬頭望天,確認了時間,隨即高聲喊道:“午時已到,行刑!”
聲音響起的同時,場間刮過一陣涼風,眾人不自覺地一縮脖子,好像自己的脖頸上也架了把刀。
劊子手與宋秋波,成了眾人最關心的對象。
精壯的劊子手雙手持刀,擺出了磨刀霍霍的架勢,一步一步走到了宋秋波麵前。
不少人倒抽了一口涼氣,連帶著腔子的心也懸了起來,雙眸蠢蠢欲動,都期待即將看到的血腥場麵。
然而該劊子手似乎不大熟練,一柄刀左比右比,耗費了不少時間,卻連一刀都沒割下去。
宋秋波的□□還未遭受苦難,靈魂先被折磨了個死去活來——任憑你意誌再強,再視死如歸,麵對一把不知何時會落下的利刃,心也要怵三分。何況此刻利刃正緊貼著他的皮肉,冰涼的觸感讓他頭皮發麻。
“要動手就快些!”宋秋波一咬牙,怒吼出聲。
比起漫長的折磨,還不如一刀了結來的痛快!
劊子手正全神貫注於如何下刀,赫然被他一嚇,手也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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