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神情隱沒在陰影中，不辨喜怒，他走過來時，衣擺的翻動卻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現在心情非常不好。

    林獨枝頓覺不妙。怎有種偷情被正室抓包的既視感？

    哎不對，他們還什都沒做呢，不能算。

    林獨枝這低頭浮想聯翩的模樣，時不時擰一下眉頭，落在謝子朝眼中，卻是在懊惱自己來得不是時候。

    卿無與他的目光在空中對峙，“謝公子，也要賞月？”

    少年唇角抿成了一條線，黑眸中暗流洶湧。

    兩人誰也不退半步。

    林獨枝幹巴巴笑了一聲，對卿無說：“卿無師兄，要不今晚就算了，我們下次有機會再一塊。”

    卿無收回了眼神，看著少女的臉頰一笑，話音似有所指般：

    “下次林姑娘可莫要忘了。”

    林獨枝抿唇，重重地點頭，目送他的身影離開小院。

    謝子朝看在眼，以為她是留戀不舍那人離開。

    賭氣般攥住她皙白的手腕，托著她的身子，飛身上了屋頂。

    林獨枝被他這莫名的舉動嚇得不輕，驚魂不定地看著他的瘦削的側臉。

    “你做什？”

    “賞月。”他沒有看她，沉默地抬頭看那輪圓月。

    林獨枝低眸看看他抓得很緊的手腕，又看看他沉冷陰鬱的神色，突然有點想捉弄捉弄他。

    “我突然不想賞了，夜間寒涼，我有點冷了，想回去睡覺。”

    她抽回自己的手，用不講道理的格調與他說。

    少年回頭看她，想去拉她的手，被她躲開。他黑瞳中冷意更甚。

    林獨枝揉著手腕，轉過身要禦劍下去。

    少年冷冷地說：“怎？你跟他看得，跟我就看不得了？”

    語氣中染上了少許慍怒，房頂的冷風似利刃出擊，幾乎要劃破人裸露在外的肌膚。

    林獨枝聽出了他話語的生氣，頓住腳步，回頭看他。

    他現在越來越像以前的他了。

    “我與他看得，與你自然也看得。”她眼中含笑，緩步走回他身邊。

    少年冷意未退半分，看著她逼近。

    少女溫軟的指尖牽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手掌之間把玩。

    他約莫是個記仇的，想到方才她甩開自己，便也想把自己的手收回。

    林獨枝覺察他的小動作，暗自用了點勁，不肯讓他抽回手。

    她覺得有些好笑：“你在生什氣？”

    聞言，少年心底一片茫然。

    生氣？

    他在生氣。

    好半晌，她聽見少年略微遲疑的聲音：

    “林獨枝。”

    他眸底泛起一圈森冷，注視她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吞吃幹淨，語氣卻是有溫度的。

    “嗯？”林獨枝有些吃驚，他沒了記憶後第一次這樣叫她。

    他說：“之前在離心城的那晚，你曾和我說過的話，你還記得嗎？”

    是他被下藥的那晚，林獨枝想了想，點點頭。

    心中突然明白了他要說什。

    少年看見她點頭，一瞬間神色掙紮起來，接下去的話他不知道該怎開口。

    林獨枝心想，這確實有點為難他了。

    於是她笑吟吟地開口問他：“你是不是想問，我那時的感受是否和你現在的感受是一樣的？”

    大約是被戳中了，他別開了頭，看向別處。

    林獨枝笑了笑，拉著他在屋頂上坐下，任憑月光肆意妄為撒在他們身上，仿佛鍍了層仙光。

    她輕聲說：“我那時是不是和你說，不準你與別的女子接觸？”

    他點頭。

    “那是因為我希望我們的關係是，我們兩人之間，除了彼此，再不能有任何人。”

    少女的語氣堅定，清晰地傳到他耳邊，宛若穿堂風。

    少年呼吸一滯，擬化出來的心口泛起漣漪，看向她的眼神變得晦澀不明。

    她頗有種破罐子破摔的孤勇，猛然俯身抱住他，目光不安又期待地落在他的耳邊印記處。

    如果今天就能讓他破除秘術，那任務也會更加快完成。

    林獨枝閉上了眼，說：“這是會讓人變得自私的關係。既然是我先說的，那我今後必然不會做出違背這關係的事。你呢？”

    少年感受她的心跳聲加快，眸光溫和下來，將她拉開，指腹蹭了蹭她的額頭。

    “隻要你不騙我。”

    林獨枝心下一鬆，打趣道：“你怎都不問這是什關係？”

    她說的隱晦，並不挑明。也是因為她不好意思。

    少年總算淡去了陰暗的神情，唇角上挑：“是可以光明正大趕走那個修士的關係。”

    也是可以一輩子在一起的關係。

    林獨枝沒想到他想的是這個，驟然嗤笑出聲。

    “我以前怎沒發現，你是個心眼這小的人。”

    他說：“好像是你先小心眼的。”

    林獨枝笑容消失，憤憤不平去掐他的腰。

    他並不躲避，任由她玩鬧。

    事後，兩人回到房間。

    林獨枝悄悄瞥了一眼他耳朵上的印記，並沒有消失的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