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微君之躬在泥中

類別:網遊動漫 作者:乙駕怪仙 本章:第26章 微君之躬在泥中

    “大人,專廉博士已在門外侯了半個時辰了,”唐嬰向屏風背後通稟道,“您,見是不見啊?”要見您麻煩收拾快些,不見好歹也告訴人家一聲,別讓人家在大太陽底下白等著。

    “行了行了,我知道!”秦勒之由仕女服侍著漱口,不耐煩地答道,“誰讓他休沐日來這早的?再說他本來就是後生,多等會怎了?”秦勒之向來就看不太順眼這個專廉,忝著一副薄命桃花相地天天跟在皇帝身邊,倒成了比他還會體察聖意的天子寵臣了。他是入朝為官之後,對名位格外的在意,看見別人有升官的門路,他心就不踏實。有一個鋸嘴葫蘆一樣的山歲承比他高一截就已經如鯁在喉了;如今又來了一個白麵小生專廉,抓尖賣乖的,以為陛下給他鋪路就真能飛黃騰達嗎?這回陛下派專廉到他手底下做事,他可沒有提拔後進的閑心,該教教這小子官場上的規矩。“得了,帶他進來,到前廳少坐吧。”

    “諾。”唐嬰領了命趕緊出去打開大門,他可不敢跟秦勒之主仆一心地為難天子近臣。太安元年以來,他在局外瞧著,意識到陛下對秦勒之的信任漸漸淡了,而秦勒之還渾然不知地我行我素一意孤行。秦勒之風光無限的日子隻怕不會長久,那秦勒之倒台之後陛下又會提拔誰呢?顯然,專廉是陛下心中的首選。眼下正巧有了一個交朋友的機會,唐嬰非常熱情地替專廉通傳了三四回,又相當熱情地請他進來。“專博士請坐,來,您請喝茶。”

    專廉何等精明之人,還能察覺不到秦勒之對他的敵意?這回陛下給他了這一位難對付的上司,就是為了挫磨他,教他多長幾個心眼。被上司厭煩是多糟糕的事,專廉明白,笑著婉拒,“多謝唐先生,在下還是,站著等秦大人吧。”

    於是又過了兩柱香,秦勒之悠哉悠哉地邁著四方步進來,“呦,怪在下疏懶成性,叫專博士久等了。”

    專廉連忙深揖一禮,“秦大人客氣,晚生立於大人門庭已覺文墨漸染,受益良多。”

    秦勒之一笑,“專博士一貫是會說漂亮話的,本官領教過。專博士請坐吧,就追比國庫欠款這一宗,咱們先商量個章程。”

    專廉落座,“晚生敬聽大人指教。”

    “這些個官員既然能欠國庫一欠數載,斷然不會老實地吐出來,所以本官看來,擒賊先擒王,須得從欠款最多,地位最高的一位開始。”秦勒之道,“先追南宮穀懷那比,而且,要交給你專博士來追。”

    這可是給專廉驚了一下,“這,晚生年輕莽撞,如何能擔如此大任呢?”

    秦勒之擺了擺手,拿出了語重心長講道理的語氣,“並非是我要你擔此大任,而是陛下要你擔此大任。你且細想,這案子一開始就是在廷尉署,而陛下為什中途把你派了來呢?因為,南宮一族被牽扯進來了。”專廉仍是一臉疑惑不解,侍立一邊的唐嬰也是一臉疑惑不解。秦勒之又接著道:“我是自東宮就追隨陛下的舊臣了,我斷的案子跟陛下親自斷的案子相較,在朝臣心中並無分別,而陛下不願親自給自己的公公定罪,此為其一。而恰恰因為你年輕不知事,無論給他定了什罪,陛下都可以你不知輕重為說辭,給朝臣們一個說法,此為其二。我與南宮思哲同朝為官,我若審了他父親,日後朝臣不睦;而你則不同,你是陛下近臣,不必有這多情麵上的顧忌,此為其三。由此可見,聖意讓你專博士來理南宮穀懷的案子。”

    專廉麵上大徹大悟,心苦笑,都說秦登辯才了得,晝能說成黑的夜能說成白的。遊說他人的本事更是登峰造極,明明叫你去奔刀山赴火海,說得好像飛升成仙一般。誰不知道南宮一族不好開罪?如今把這最拆的魚頭丟給他,還好像是塊肥差一樣。可是專廉不能推辭,若是他自認無能,以後陛下也不會再重用他了。“多謝秦大人指點,當真是醍醐灌頂茅塞頓開。既是如此,晚輩一定庶竭弩頓,不負陛下與大人的期許。”

    等的就是這句話,秦勒之激動地一拍大腿,“好!不愧是陛下倍加青眼之人,當真有責無旁貸之氣度!我已修文牒告知淇縣縣官,命他們配合欽差審查本案。這樣,辛苦你往淇縣走一趟,把南宮穀懷帶到廷尉署來,別的事情都由我來,如何?”

    好家夥,什人敢把南宮穀懷老先生繩之以法檻送京師呢,三品大員都沒這個膽子吧?即便是欽差敢開這個口,淇縣是南宮氏族郡望,當地官員多少對南宮家人有幾分崇敬,在他們手底下拿人,隻怕更是難上加難。唐嬰在旁邊聽著都替專廉捏一把汗,後者也是這般,但麵上還是欣然應允了。

    被秦勒之這樣的大官擺架子,情有可原;但到了淇縣縣衙還要吃閉門羹,這是專廉沒想到也不太理解的情況。一個七品的縣丞,怎敢讓六品京官、天子近臣、欽差官員在衙門外麵等著呢?約莫有一刻鍾的工夫,門房才打開了縣衙的大門,帶專廉進去。

    衙門,縣丞端坐於正中大案之後,一旁麵相不善目露凶光的縣尉,手按佩刀站在一邊。這架勢,要取欽差大臣的項上人頭嗎?

    專廉先施禮,“見過堂尊。”

    縣丞微微欠身致意,“上差有禮。”

    既不施禮,也不看座,茶更是沒有。即便從來沒見過欽差出差的場麵,專廉也知道這場麵絕不是該有的,接待欽差的規矩。專廉等縣丞給個說法,對方等著他開口,冷場了半晌。

    那個縣尉越過兩位官職高於自己的上司,開口道:“你就是秦勒之那廝派來,要拿南宮老先生的?”開口就是質問的語氣,聽得出,他在壓抑自己不知哪來的怒意。

    專廉打量了打量他,粗人一個,心平氣和地答道:“在下並非秦大人屬官,隻是奉上諭協助秦大人辦案。上諭也未提及擒拿南宮老先生,隻是追比國庫欠款。”

    大約也覺得那縣尉咆哮得過分無禮了,縣丞為阻止他再說話而道:“可,下官接到的文牒卻是實實在在地寫了,要將欽犯南宮穀懷緝拿歸案,檻送廷尉署問審;南宮穀懷貪墨國帑額巨,當抄沒全部家產。南宮老先生在鄙縣數十年來廣施博濟,興辦私塾,獎掖後學,素來頗受敬仰愛戴。即便是如今待罪,也罪不至此吧?實不相瞞,下官早年也曾受南宮老先生指點恩惠,實在不忍派手下衙役擒拿他老人家。上差若執意如此,述下官無法奉命。”

    專廉點點頭,“南宮老先生善行卓著,在下敬仰不已;堂尊大人知恩圖報,也是可敬。堂尊所言廷尉署文牒,可否給在下一覽?”

    聽這位欽差斯文的口吻,與文牒中蠻不講理的那位大人的確不是一路人。那縣丞起身繞過書案,將那文牒遞給專廉。專廉大概翻閱過後,又道:“在下接旨之時,並未體悟到陛下有這番意思。秦大人與在下溝通時,也並未提及此意。”

    那縣丞冷哼一聲,“秦勒之那東西,一貫會的就是陰處搞鬼。”

    專廉沒理他,仍對那縣丞道:“在下隨侍陛下身邊兩年有餘,陛下的心意,在下還是能揣度到一二的。陛下是天子,要實行國法;可陛下也是南宮家的兒媳婦。即便不為情分,陛下的公公被鐐銬枷鎖押進京師,臉麵上也不好看。”

    縣丞點了點頭,一副被說服了的模樣。那縣尉冷哼一聲,“秦勒之那混賬小子巴不得南宮家的人個個獲罪呢,說不定早就在他廷尉署騰出牢房來了。這案子落在他手,南宮老先生定是有怨難訴!”

    專廉皺了皺眉,“縣尉與秦大人,打過交道?”

    縣尉一扭頭,“沒有!”

    縣丞出來解釋道:“上差有所不知,太興年間,咱們少公原是京中大官的家臣,他妹妹也在那家服侍。秦大人的脾性上差估計也清楚,就與少公他妹妹有染,少公心不舒服。”

    “那廝使勁花招地勾引,我妹妹安安分分的女兒家就這沒了清白!秦勒之還不肯三媒六聘娶她過門,我妹妹隻得沒名沒份地做個妾!我去京兆府報案伸冤,那混賬還買通了京兆尹讓他結案。”那縣尉悲憤交加地把自己家底全揭了出來,“他簡直就是個披著人皮的禽獸,不僅如此,還使盡陰招讓我在睢陽待不下去。虧得南宮老先生在淇縣給我罥了個官做,我才免做個冤死鬼。我這條命就是南宮老先生給的,姓秦的膽敢再害南宮老先生,我徐廣第一個不答應!是,我無權也無勢,但我可以提著樸刀殺到京師,斬了那顆腦袋!”

    這位真是個實在人,不用多問就把自己跟秦勒之的深仇大恨圓圓滿滿地敘述了一便。那縣丞都被他說得害怕,趕緊跟專廉圓話,“上差,徐少公性子急,肚有兩分,說出來就有七分。還望上差別往心去,聽了便忘了吧。”

    專廉很體量地點點頭,“秦大人的毛病,陛下屢次敲打無果,這也是陛下的煩心事。在下肯定是沒什往心去不去的。確實,陛下知道秦大人一向鐵腕,正因陛下不想嚴懲了南宮老先生,這才派在下前來,法外施恩。在下與二位是一條心地想保全南宮老先生,二位對在下大可不必如此芥蒂。”

    這一席話可是徹底地打動了這兩位憨厚老實的縣官,縣丞拉著他道:“下官未曾料到上差竟是如此通情達理、寬厚仁慈。您不知道南宮老先生一向深居簡出,這幾天又因連綿大雨而犯了風濕,床都起不太來。”

    專廉道:“南宮老先生素多行善,必定吉人天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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