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C-EPXC：廢奴

    【有些人對自己祖先的行為感到羞恥，他們試圖證明奴隸製其實並沒有那糟糕、奴隸製的邪惡和殘酷隻是宣傳者的誇大其詞而不是奴隸製的本質。在這一基礎上，人們會說出並接受任何話，以培養自豪感或撫慰不安的良心。】——基蓮·卡塔爾，2038年。

    「……您一定就是大名鼎鼎的羅根·謝菲爾德中尉了，我在那場光榮的加拉爾霍恩革命戰爭期間聽說過您的名字。」圓臉的青年軍官熱情地同羅根握著手，把羅根搞得有些不知所措。看在上帝的麵子上，最近讓羅根心煩意亂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以後我們就是一起工作的同事了，也許你豐富的行政工作經驗可以幫到我……」

    雖然心並沒有臉上表現的那愉快，羅根還是微笑著說了些討好對方的話、安撫這位熱情得過頭卻又在報複敵人——無論是真正的敵人還是假想敵——的過程中從來不會手下留情的青年激進軍官。眼前的萊薩·恩澤中尉，去年在加拉爾霍恩革命軍事法庭辦差期間以不分青紅皂白一律把受到起訴的犯罪嫌疑人判處死刑而聞名，被其同樣激進的同僚以及對加拉爾霍恩貴族深惡痛絕的公眾稱之為革命軍的正義裁決者。憑借著在革命軍事法庭積累的功績和名聲，恩澤中尉成功地於石動·卡密切少校晉升為金星支部長後不久成為了麥克基利斯的新任副官。這是P.D.326年年初讓羅根較為疑惑的變化之一。身為麥克基利斯的上一任副官，石動少校於加拉爾霍恩軍事革命勝利後擁有了堪稱最接近麥克基利斯的地位和職務，而石動少校對於下任副官人選的推薦在麥克基利斯的心目中無疑會具有更重要的地位。就羅根了解到的情況而言，石動少校晉升之前中意的人選正是麥克尼爾，因而麥克尼爾擔任新副官早被羅根納入到了考慮之中。

    可現實與羅根的預測存在微妙的差異。石動少校離開後，麥克基利斯並沒有立即任命新的副官，副官一職空缺了一段時間。直到一個多月之後，副官的人選才最終塵埃落定，與此同時麥克尼爾則得到了新的任命：前往火星支部擔任新成立的主管火星圈鄉村秩序恢複、用地麵積清查、人口回遷等綜合事務的辦公室主任。

    得知這消息的第一時間，羅根就預感到大事不妙。火星戰況的棘手是眾所周知的，許多火星平民對火星解放戰線的大力支持成為了解放戰線頑強抵抗的重要保證，而恢複火星各項產業的活力更是吃力不討好的工作。麥克基利斯偏偏在此時把缺乏相應經驗的麥克尼爾放到這樣一個幾乎注定要承擔責任的崗位上，根本沒法勉強用長官對下屬的曆練來解釋。

    「事情的走向和我的預想完全不同……你現在所得的待遇近乎政治流放，距離被定罪判刑隻有一步之遙。」羅根在事發當天就找到了麥克尼爾，他料定麥克尼爾最近瞞著自己做了些得罪人的事，而且後果嚴重到足以讓麥克基利斯放棄過去一段時間以來對麥克尼爾的支持。「我太了解你了，邁克。憑你那沒有我和所羅門當年的庇護就會馬上自毀前程的政治頭腦，你做出任何不考慮後果的事都不會太讓我吃驚。」

    「有一個陰險狡詐的家夥憑借著貢獻和犧牲成為了革命元老，我不能容忍那種人繼續汙染軍事革命的隊伍。」躲在住處的麥克尼爾麵如死灰，他用冷靜得可怕的口吻緩緩說道，自己事先也考慮到了後果，「你知道，我生來是最反對用政變或軍事政變之類的手段非法奪取權力的，哪怕是為了正確的目標……所以，我衷心地盼望著這可以是一場……純潔的……運動。」

    「而現在，你又學到了重要的一課。」羅根似笑非笑地說，麥克尼爾實在高估了他們目前的地位和影響力，「在你自己成為一個舉足輕重的利益集團代言人之前，不要妄想著讓別人為了你而放棄其他利益集團。不過，我很好奇是誰這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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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運或者不幸地被你盯上了。難道說，你打算自作聰明地討好法德準將、勸說他對伊修家族和巴度溫家族提前開刀？」

    麥克尼爾伸出右手捏著鼻梁，一直在反思著近期所作所為的他明白，自己已經為輕率付出了慘重代價。他幸運地沒有迎來更悲慘的結局，因為他現存的影響力會在他遭遇不測後導致加拉爾霍恩軍事革命的支持者和同情者心寒，那並不是立足未穩的革命軍想要看到的結果。不過，倘若革命軍的權力基礎已經穩如泰山，事情的發展趨勢又要另當別論了。

    「……是紮爾姆福特上校。」過了許久，他才終於不情願地說出那個人的身份。

    「我因你還能活著向我辯解而十分疑惑。」羅根瞬間變了臉色，「紮爾姆福特上校還有他所掌握的資源對革命軍的重要性，你不會不明白。縱使他犯了十惡不赦的重罪，為了大局考慮……清算他的時候還沒到。」

    「NOD兄弟會可以一次次憑借黃區平民的支持死灰複燃，那加拉爾霍恩革命軍憑什就不能憑借公眾的支持繞開該死的四大經濟圈還有他們背後那些肮髒得令人不堪入目的敗類呢！？」麥克尼爾暴跳如雷地跳了起來，向羅根怒吼著。他自認為已經完成了使命、隻需在結束這個平行世界的冒險前確保生命安全即可，如今他有足夠的底氣去觸犯一些平時不敢觸碰的底線。「正是因為使用了極易被後世的野心家效仿的非法手段，才必須更加徹底地掃除腐朽……連這都做不到的話……」

    「你對NOD兄弟會的看法存在許多誤解，邁克。」羅根把麥克尼爾按回了椅子上，現在隻有他能勸說處於暴怒中的麥克尼爾保持冷靜。僅憑光明正大的理念或全然不加偽裝的醜惡行徑都無法在世上生存，很容易在兩種極端狀態間來回顛倒的人距離適應現狀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所以你把NOD兄弟會當成什了？可以憑空變出軍隊和資源的許願機器嗎？告訴我，NOD兄弟會是憑借什力量把公眾的支持這種抽象的概念轉化為資源的？你認為它和投票支持率屬於同一個概念嗎？」

    一次次碰壁的原GDI指揮官什都沒說，他想不到合適的話向羅根辯解。從來就不存在什能夠解決一切問題的百試百靈的方法，其他平行世界的自由世界所掌握的成功經驗對他自己的世界而言也完全沒有意義，拯救過去的悲劇愈發成為可望不可即的幻想。也許他該蟄伏起來、暗自等待時機或是把希望寄托在冒險結束之後……但他卻迫切地想要親眼看到結果。

    「我想你已經知道答案了。」見麥克尼爾沉默不語，羅根坐在麥克尼爾身旁，語重心長地勸麥克尼爾保持耐心，「別被那些樂觀主義言論欺騙了，徹底的變革往往需要很久才能完成。也許有些變革乍一看非常劇烈，細究起來卻隻停留在表麵上。NOD兄弟會的同夥用了幾十年的時間才滲透到我們內部並用合法手段摧毀我們，你該和他們一樣有耐心才行。」

    「如果紮迪耶爾還活著……唉。」麥克尼爾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他有些懷念犧牲在加拉爾霍恩內戰中的紮迪耶爾了。仔細想起來，真正徹底站在加拉爾霍恩軍事革命一方的其實是紮迪耶爾而不是被自己的兒子兼繼承人脅迫的敘爾特·紮爾姆福特上校，說紮爾姆福特上校一開始就是因形勢所迫而誤打誤撞上了賊船的投機分子也不為過。諷刺的是，紮爾姆福特家族最初因紮迪耶爾的威脅而不得不支持革命，卻反而成了革命軍不可或缺的重要幫手。「現在說什都晚了。」

    「還不算晚。前往火星有助於你躲開地球上的糾葛……也有助於你了解火星解放戰線得以發展壯大的秘密。至於要不要效仿他們的手段為革命軍建立強大的基礎，選擇權在你自己手上。」羅根像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罐可樂，遞給了麥克尼爾，「這隻是暫時的失敗，並不意味著一切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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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罷，羅根轉身離開，他不能在這耽擱太久。麥克尼爾的失敗源於紮爾姆福特上校的重要地位，那不等於其他革命軍將士為自身仕途考慮的類似嚐試不會得逞。萬一他被麥克尼爾牽連，那他恐怕也笑不出來了。深刻理解羅根當前處境的麥克尼爾也沒有挽留，但在羅根即將離開房間時，本打算保持沉默直到羅根離開的麥克尼爾卻又被好奇心挑起了內心的異樣情緒。

    「如果……我當然是說如果……如果你過著和火星人貧民一樣的日子，或是出生在和他們相同的家庭，你還能這冷靜、理智、以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做決定和提供建議嗎？」麥克尼爾很好奇羅根的理智能夠保持到何時，這個疑問困擾了他一生，「呃，假如這讓你很為難……」

    「痛苦會限製人們的視野、剝奪人們的理智和思考能力，我不否認這一點。」羅根暫時停下了腳步，但他沒有回頭，「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的痛苦人生應該早些結束，那對所有人來說都是更公平也更有利的決定。勸說他們趕快自願放棄生命反而是在拯救他們，因他們或早或晚也會為了生存而盲目地染上更深重的罪惡。」

    「即便不考慮你和謝菲爾德將軍的個人宗教信仰，我也很難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麥克尼爾握緊了手的空可樂罐，一種莫名的憤怒在他的胸膛中積蓄著，「我是否可以理解為，你傾向於鼓勵大家逃避現實和無視這世上存在的諸多弊病？這隻不過是因為它和你無關，假如——」

    「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邁克。」羅根的聲音愈發冰冷，但這無法嚇退在個人前程一蹶不振後鐵了心把一切弄個水落石出的麥克尼爾，「每天都有成千上萬人死去，也有成千上萬人出生。每一棟高樓大廈倒塌，又會有新的建立起來。人死了，隻要有人繼續生育更多人就好；文明和國家毀滅了，隻要有人繼續去為了生存而把它們建立起來就無所謂……你不是也認同我們總要為了更宏大的理想活著嗎？那個人的——」

    「我絕對不會認可這種混賬邏輯。」麥克尼爾順手把可樂罐隔著一整個房間丟到了羅根身旁的垃圾回收箱，那可樂罐馬上就被送往垃圾處理中心了，「如果這是你的真實想法，我敢說這甚至比你這輩子的所有貪汙罪行更讓我反胃。誰要把這種自吹自擂的胡言亂語拿去勸說別人，得到的答複一定是異口同聲的【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