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之日,禮未成。
他又穿上戎裝,與他的故都和新婚妻子辭別。千萬情意道不盡,欲言又止,他徘徊躊躇,看著眼前為他披甲的他的妻,終是伸出因日日練武而生了厚繭的手撫過她如玉的臉。
待無戰事四海升平,再換青衫扣門而歸,與卿補上三拜禮,長相守,不分離。
逐兵伐道,一腔熱血平狼煙,策天地之無恙,寥寥寂寞封疆。
軍帳內玉霄岫洞悉著局勢,運籌帷幄,感受黃沙滾燙。
敵軍兩月前夏末便在城門外不遠處安營,卻遲遲沒有開戰,聽聞期間換了主將,如今領戰的是他從未聽過的名字,鐵答丹王庭新的左賢王——阿布日達。
那人像是在戲弄守邊將士,幾度欲攻未戰,在眾人稍作鬆懈後便連夜猛攻,如此攻勢下幸得城門史死守僥勝。
驛官八百加急,將折子直接帶到海清侯府,聖上信他可再為將,當即點兵命他出征。
如今重回這荒蠻地,隻覺親切。
大朝的邊境城有一很符合它的名字,叫沙西港。
此處起過兵禍,信燕朱晟四國亂時,作過信國王都,也曾在女君的治理下物阜民豐,與今卓城同為繁華鄉。
信國遭朱王朝毀盟滅國後,王室李姓被俘入新馭城充為官奴,幾經波折轉入文太傅府,朝夕相對,後隨之前往今卓定居,此為李、文兩氏祖上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數百年過,今卓仍為舊時景,沙西港卻兵連禍接,蒼生塗炭。
號角聲連連,玉霄岫站在城牆上,神色平靜地看著遠處的馬上敵將,頭盔下是那張使他無數次夢回驚醒的熟悉麵龐。
此戰,他必要一雪前恥。
“放箭!”
良月末,兩軍開戰。
仲冬中旬,捷報。
臘月初,二攻城,火燒營帳,玉霄岫失蹤。
第三日,尋回染血衣物,立衣冠塚。
哀兵必勝,挑起大梁絕處逢生的,是一橫空出世的寒門子弟。從小卒到百戶千夫長,越旅帥至偏將,隸海清侯麾下,掌輕車突騎,常年駐守沙西港,後為前將軍,劍指鐵答丹王庭。
又四日,退敵。
他們都說,玉大將軍死在了邊關,葬在了黃沙下。
空挑劍,長訣別,甲胄定興亡,挽歌絕唱。行軍過野,勝者登廟堂,舉目間未見我兒郎。
天子犒賞三軍,冊驃騎將軍,授封金印紫綬,位同三公。
宗將軍衣錦榮歸,第一步便是參敏順侯二十餘條罪狀,位於首位的便是惡紫奪朱,殘害忠良。
牆倒眾人推,顯赫一時的敏順侯府滿門抄家下獄,文昭儀被囚禁殿內不得出。
濮陽離將暖玉棋擲入蠱中,神色冰冷道:“廢棋。”
他麵前站著的是世家現在爭相邀約的宗將軍,不見喜色,滿是悲慟。
“當真沒找到海清侯?”
宗源苦笑搖頭,他又何嚐不想找回將軍。
十年苦讀,永元二年他心懷期許進京趕考,求路無門,三年春試答卷被壓,缺衣少食下為了糧米,一介書生入了軍營,處處碰壁。是將軍偶然見他受欺,便將他納進入雲軍,親自教習他武功,此恩難以回報。
後來他得陛下賞識,做了天子暗樁,一步步攀上,隻待聲名鵲起日,均衡世家寒門。
聖上心思頗重,用人計劃瞞著將軍,甚至出征時將軍仍不知他宗源已為陛下心腹。還興衝衝地對他說,此戰讓他做前鋒,揚威名後引薦於陛下。
將軍對他的摯友與部下皆是推心置腹,至真至切。
可這般的將軍,卻消失在了那場大火中。
火燒營帳,不知縱火者是敵軍細作還是我方叛徒。那崖邊染血衣物旁盡是死去的鐵答丹裝扮的士兵,但他們腳腕上無圖騰,貌若中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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