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除夕,落雪浮瓦泥。
星回歲終,錦坊花巷,對鏡理妝髻。嬌容麵,千般嫋娜,萬般韶華結樹熙。
華燈滿目,星辰初上,火樹銀花間盡是眼花繚亂,心慕彩溢。
江畔烏篷,隔斷紅塵岸,燈火闌珊處,明月提燈迎風立。
男子撩簾出畫舫,撐一油紙傘蔽開她發上飄雪。喜鵲連忙領著平秀退至一邊,留他二人閑絮,濮陽離難得分了眼神給她們:“你這婢女,倒是識趣。”
薛觀輕啟朱唇道:“再不識趣的人,遇到陛下也總歸是識趣的。”
他幾次三番越線,淨做些惹人誤會的事,她若再不予以回應,那才是真的不識時務。
“陛下究竟想利用臣婦做些什?”
濮陽離啞然失笑,避而不答。
他將傘往她那兒微微傾斜,伸手順風接過一抹雪,雪化指尖,帶來絲絲涼意,亦如他此刻心境:“臣婦……我還以為天下男子皆不會入你眼,海清侯難道不是薛小姐你的一個跳板而已嗎?”
薛觀抬眸看向身旁人,暗暗的天色中,他背華燈而立,緊握著傘柄的手薄冰般蒼白,出口的話亦是刀刀紮人心。
良久後她移開視線,笑吟吟地反問他:“陛下是想試探我對崇環之心?”
多親近的稱呼,他欲言又止,被刺得感到胸口發悶,便不再開口,隨著她看向汪洋湖水。
此處往來者稀少,更不會有人發覺他二人身份,恍惚間他覺得他們好像尋常夫妻,贈禮煮茶觀燈遊湖,一樣都不少,可一樣都不對。
她不會信他的心,他能予她的隻有眼前的利,擺在他們眼前,乃至以後的,是算計利用,是同舟共濟。
他在想,她是否願與他同行?
於是濮陽離又出聲道:“一場未完的大婚,一個不知生死的良人,一群步步緊逼的親眷。”
“薛小姐,海清侯若回不來,你當如何?”
薛觀垂下眼眸暗嗤笑,人人都問她當如何,卻無人給她指路,無人給她選擇,就連她身旁這位天子,也是虛偽至極。
她冷言說道:“你我之間,不要再打啞語了。”
“陛下想給我的,是哪一條路?”
“是讓國公府朱雀橋不見車馬,是讓薛氏烏衣巷斜照殘陽,是讓世家反目成仇拚個你死我活,還是……”她停頓片刻,不自然地抿了下唇,再度出聲不似方才那般尖銳:“還是納妾封妃,逼我父站隊?”
真不是她自作多情,而是這位高高在上的天子已然走下凡塵與她除夕相會,這等意思,早就言於表麵。
“我不動薛氏,也不封你為妃。”
他壓下去的聲音帶著幾絲不易察覺的暗啞,引得薛觀狐疑又錯愕地轉頭看向他:“原是臣婦多想了,既陛下想要在朝堂站穩腳跟,我必然會勸我父……”
她話還未說完,便被他打斷。
“我缺一個皇後。”
“你瘋了!”
聽到濮陽離的話的下一刻她便失態道,說完將頭匆匆扭回去,蹙眉不語,掩飾般擋住自己的微微紅暈。
待風吹散了這不知怎來的燥意,她才又斟酌著開口:“陛下此舉,有違禮教。”
濮陽離忍俊不住,那張麵如好女的驚鴻麵更顯風采,他從容自若地反駁道:“那薛小姐想入朝為相,又將禮教至於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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