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來,身邊人已經起床。
衛生間傳來水花聲。她安心地閉了閉眼,不過幾分鍾,水聲停止,一道開門聲後,腳步聲漸漸挨近。
男人捋了捋女人的發絲,柔聲問,“今天不是要入職?”
司桐哼哼唧唧地翻了個身,抱著他的手,“……好困。”
賀呈舟輕笑,伏下身,在她唇上輕啄一口,“起床吧小懶豬。”
“哦……”
她睜開眼看他,笑眼嫣嫣,“我今天隻是入職,又不上班。”
賀呈舟蹭了蹭她的鼻尖,稍稍直起身,耐心誆哄,“乖,現在起床,我還可以送你。”
司桐隻得不情不願地爬起來洗漱。
今天的她穿了件淡黃色職業套裝,看上去既清爽又幹練。賀呈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司桐,不由眼神一滯。
“在看什?”司桐拿起包,開始穿鞋,“走吧。”
賀呈舟笑了笑,攬過她的腰一同走到電梯。
見賀呈舟沒回答,司桐複問了一遍,“你剛剛在看什?”
“沒什。”
正巧電梯打開,賀呈舟拉著她走進去,順便轉移了話題,“早餐想吃什?”
司桐想了想,道,“去吃那個吧!”
“?”
“你以前常去吃的那家早餐。”
“離這兒有點遠。”
司桐失望低頭,“哦……那就隨便吃點。”
賀呈舟側眸看了她一眼,沒說話。上車後,他將手機放在支架上。司桐看了眼他設定的導航,是她剛剛說的那家早餐店。
她笑問,“不是說遠嗎?”
賀呈舟故作無奈,“那怎辦呢?”
司桐抿嘴笑,眼底都是華蜜。
早餐店比較十年前有些陳舊了,當年清爽的花白牆麵也微微泛黃,生意更不如以前。
賀呈舟去點餐,司桐尋著櫥窗邊的座位。
目光朝對麵街道放遠,記憶清晰如昨日。
“在想什?”賀呈舟端著早餐坐下。
司桐微微一笑,朝著對麵頜首,“我出國前一天早上,在對麵蹲守,等著看你最後一眼。當時你就坐在這個位置,吃了半碗餛飩,可能沒睡好,又點了杯咖啡。”
賀呈舟眸光深深地看著她,想象著她當時的心情。
司桐回神,拿過自己那份早餐,“開吃開吃,一會兒你得遲到了。”
咬了一口,遺憾道,“哎呀,沒有以前好吃了……”
男人愉悅地笑了起來。
-
司桐到電視台交了資料,與台長談話一番,就到部門去報道。
分管領導很看重她,直問什時候能投入工作,有個年度製作劇的劇本需要打磨,準備交到她手。
司桐思慮一瞬,說,“我還有點私人的事需要處理,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再給我兩天時間。”
“沒問題。”領導很爽快,“剛回國,有私事要辦很正常,把事情處理好,也好專心工作。”
請好了假,司桐回到賀呈舟的新房,換上寬鬆的衣服,給司衍打電話,“哥,今天方便嗎?”
那邊稍稍沉默,已然明白她的意思。
“我給媽打電話。”
“好。”
過了片刻,司桐接到司衍的回撥電話,“晚上司景懷正好不在。”
“好,那就今晚。”
司衍嗯一聲,轉而問,“你在哪兒呢?”
“啊?我在……”司桐腦袋飛速運轉,“我在晚棠家啊!”
“今天不是要入職?”
“已經辦好入職了,過兩天再上班。”
司衍嗯一聲掛了電話。
正準備繼續工作,又想起了什,司衍拿起手機,撥去一個電話。
“老賀。”
“嗯。”
“我記得你在尚品雲海那套房已經裝修好了?”
“嗯。”
“有人住沒?”
那邊沉默一瞬,反問,“怎?”
“我妹回國了,估計想單獨住,借你新房安置一段時間,給她買了房就搬走。”
“……”
“喂?”
“有人住了。”
司衍挑眉,“誰?”
“……我女朋友。”
“……”司衍難以置信,“不是說你有個白月光前女友,十年前出國了,你從此對女人喪失興趣了嗎?”
賀呈舟無語,“誰說的?”
“哥幾個都知道。”末了,突然想起來,“哦,最開始是胡銘傳的。”
“……”
賀呈舟輕笑一聲,“最近回國了不行?”
“行,那算了,祝你和你的白月光開花結果,白頭到老。”
“謝謝。”
掛了電話,司衍感覺賀呈舟的聲音充滿了愉悅,像憋著幾分笑。他暗自嘲笑著老男人一把年紀還春心蕩漾。
下班時間到,司衍驅車到富景園,走進院子,發現老別墅的外牆斑駁,角落處的牆皮都已掉落,像個年事已高的老人。
三十年前,一家人興致勃勃搬進新家時的場景還曆曆在目。彼時父母的恩愛,搬遷的喜悅都是那個時光最溫柔的片刻。
他開門進去,廳一片寂廖,電視旁的一盆天堂鳥葉子發黃,稀稀落落已然沒了幾片。
遊蓉坐在沙發上,穿了件玫紅色旗袍,梳妝好了頭發,化了淡妝,卻沒能使她憔悴的麵容看去精神幾分。
她眼盈盈笑意。
她太久沒有享受天倫之樂,這十年來,她的兒子對她冷漠又疏離,像兩個陌生人。
天知道司衍邀請她一同吃飯,她有多高興。
“媽。”
“誒!”遊蓉不自在地摸了摸頭發。
看她討好的樣子,司衍再堅硬的心也動容了一分。他走上去接過她的包,“走吧。”
遊蓉高興地跟在後麵走出了別墅。
此時,司桐已經在飯店等著。另一邊賀呈舟卻按時下班,發現家沒人,於是給她發信息。
司桐沒想到賀呈舟今天下班這早,十分抱歉:我和我哥準備跟我媽攤牌……
複又補充了一條:還以為你今天也要加班。
賀呈舟:怕你一個人在家無聊。
賀呈舟:需不需要我陪你?
司桐想了想,還沒回複,包房的門打開,司衍領著遊蓉走了進來。
看見司桐,遊蓉愣了愣,又驚又喜,衝上去抱住久違不見的女兒。
“桐桐,是你,真的是你,你回國了?你什時候回國的?”
“前幾天。”
司桐看著遊蓉,心一陣酸楚。她的母親十年來仿佛老了二十歲,頭發近半花白,皺紋橫生,消瘦又憔悴。往日風采不在,就連身上的旗袍都與她難以相配。
她拉著遊蓉坐下,為她倒上一杯花茶,“特意要了一壺你喜愛的山茶花茶,你嚐嚐。”
“好好好。”
遊蓉始終拉著司桐,“來,給媽媽看看你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司桐微微一笑,“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遊蓉欣慰地看了看司衍,“媽媽你們約我出來吃飯,媽媽真的很高興,我真的是很久沒有見到你們……”
說著,就抹起了眼淚。
司衍喝著茶,麵色不動,沉默不語。
司桐隻好擔任起安撫的角色。慢慢等遊蓉平靜了一些,兄妹倆交換了一個眼神,司桐便握著遊蓉的手,緩緩開口。
“媽,我這一次回國,有一件事想同你商量。”
遊蓉抹著臉,強打精神,“你說你說。”
司桐稍稍一頓,與遊蓉直直對視,“媽,你跟爸爸離婚吧。離開他,隨我和哥哥生活,我們可以把你照顧得很好。”
遊蓉遲鈍地睜大眼睛,有些震驚。
“這些年你過得並不開心,你該過過屬於自己的生活。再說了……”司桐看了眼司衍,“我和哥哥現在都長大了,也強大了,我們能夠保護你,照顧你。”
“這……”遊蓉來回打量著兒女,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司衍冷淡地看著她,“這些年他還打過你嗎?”
“……”
“不僅身體上,精神上的暴力也沒停過吧?”
遊蓉身體一僵。而後又嗚嗚哭了起來,“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兄妹倆,可你們現在也解脫了,我和他過一輩子了,就隨我繼續過下去,你們為什非要讓我離婚。”
晚年的生活巨變,猶如青少年的成長痛。遊蓉選擇麻痹自己,已經習慣的舊痛總好過去習慣新痛。
司衍冷笑一聲,不想再多言。
司桐耐著性子,繼續苦口婆心,“我和哥哥怎忍心你繼續過這樣的日子呢?”
遊蓉捂著臉哭得更傷心了。
司衍慢慢皺起了眉頭。他猛地踢了一腳桌子,零散的聲音碰撞發出巨大的動靜,嚇得遊蓉立即止了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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