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韓婆婆來敲門。
鄭平和朝雲都有些意外,因朝雲早就立過規矩,書房是靜默的地方,尋常時候不得來打攪。
鄭平問道:“是誰?”
韓婆婆站在門外回話:“是奴婢。”
“婆婆,你有什事?”
韓婆婆輕咳了聲,稟告兩人:“夫人請了位大夫過來,說要給娘子請個脈。”
在朝雲麵前,李家過來的下人們總是習慣於喚她作“姐兒”。
但有了旁人,“姐兒”的稱謂便不大妥當了。書房有鄭平在,韓婆婆改口稱為“娘子”。
鄭平看向朝雲,問道:“三娘,你身子不爽嗎?”
朝雲皺著眉,對著外頭的韓婆婆說道:“叫大夫回去,我身子好得很。”
韓婆婆有些為難,推門進來,支支吾吾道:“娘子,這大夫是夫人請來的,說是…”
“說是什?”
“是個婦科聖手。”
“……”
李朝雲坐在院子最大的廳堂之中,伸出一臂,大夫正給她搭著脈。
大夫是個女醫師,年紀約莫六十來歲,發髻高簪,想來也是個東京城中有名的人物。
一脈搭完,大夫笑著站起來,對著朝雲和鄭平說道:“娘子身體康泰,又還年輕著,不必在子嗣之事上心急,該有時自然便有了。”
朝雲不看大夫,隻兩眼看著鄭平。
鄭平麵上難堪,心中對朝雲生出一些愧意來。
大夫還以為是夫妻二人正眉目傳情,又淺淺笑著,連方子都不曾配一個,躬了躬身便告辭出去了。
等到大夫走後,鄭平才訕訕地說:“三娘,母親大抵是心急了些吧。”
朝雲丟給他一個白眼。
大夫說的什“不必在子嗣之事上心急”,朝雲能聽懂,鄭平自然也聽得懂。大夫並不曉得鄭家是誰請了她過來,總歸是請她的人與她說了“我家娘子懷不上孩子”之類的話,才叫大夫誤以為是朝雲這新婚的娘子心急懷孩子。
韓婆婆說了,大夫是夫人楊氏叫她帶來這邊的。那去請這位大夫過來,肯定也是楊氏的意思。
是楊氏告訴大夫,有位娘子著急懷孩子。
楊氏這是在盯著朝雲肚子的動靜呢。
不知她是著急抱孫子,而是想借此打壓打壓朝雲。
牆角蹲著的白草,氣呼呼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罵道:
“姐兒才嫁過來多久呢,便是母豬,懷小崽子也沒這快的啊!”
被一旁的雁飛聽到,狠狠地請她的額頭吃了個栗子。
“看你還敢不敢胡說!”
白草自然不服:“本來就是。我家姐兒多尊貴的身份,怎讓他家的什夫人來作踐!”
本以為這事也就這樣過去了,誰是楊氏是個不收手的人。
第一回請了女醫師來給朝雲診脈,此後半個月,竟是隔個三五天就又請不同的大夫過來。一次一次地送到院子來。
朝雲為了鄭平的麵子,前幾次還勉強忍耐,讓大夫好好診完脈,再讓韓婆婆送大夫出去。
到第五次,韓婆婆又尷尬地進來通稟,說是又有個大夫被夫人請來了。
自從上次朝雲要砍殺鄭迢一事之後,韓婆婆便和朝雲商量過,給那柄長鉞的鉞片套一層布,免得誤傷了人。朝雲勉強答應下來,不過當時心便想過,若他日還有來招惹我的人,我照砍不誤。
楊氏最近發瘋,朝雲心想,大抵也是之前惹惱了她的緣故。
此時韓婆婆站在門口,朝雲扭頭望去,看見放在角落的那蒙了布的鉞,又有了怒意。
“姐兒,那大夫怎辦?”
朝雲把手頭的話本子往榻子上一攤,喝了一口茶水,理了理衣襟,麵無表情地站了起來。
韓婆婆還以為她是要去見那大夫,跟著朝雲走了出去,結果隻見朝雲往院子外頭走去。
“姐兒,大夫候在正廳頭呢,不在院子外頭。”
“韓婆婆,你去把大夫叫過來,讓她跟著我走。”
韓婆婆雖然疑惑,但也照做。
朝雲帶著大夫,徑直到了正院。
正院門前的女使看見李娘子過來,紛紛議論起來:“她怎來了?”
因朝雲從前一個月都不會來一趟,沒有到楊氏麵前來伺候過,也從來不曾來早晚叩首請安。這時候過來是要做什?
來不及攔住朝雲,被朝雲一推,開了正院正屋的門。
“呀!”
正屋頭,楊氏和她的女使正在看賬,朝雲驟然開門,把她們嚇了一跳。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