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觀的膳堂中並不禁葷腥,隻是葷腥頗少。
朝雲在三清觀住了三日,一共隻吃過一餐肉。她是沒喊一個“饞”字,但雪滿看著每日都一色的菜和羹湯,也心疼姐兒,想著到哪去弄點肉給姐兒吃吃。
聽說後山崖邊常常有野兔走動,雪滿想,要是自己會抓兔子便好了。話本子的遊俠在郊野沒東西吃時,總是會寫他們到林子或是山崖邊打了兔子。
把兔子殺了,烤在火。不僅肉質鮮美,而且別有野趣,姐兒一定會喜歡。
但可惜雪滿並沒有打兔子、抓兔子再殺兔子的本事,她能做的,也就是在廂房外唉聲歎氣,等著姐兒回家。
白草從鄭家到了這三清觀,頭一天覺得新鮮,白天到處亂走著,撐著傘把前山後山都走了個遍。當天夜腿疼了一宿,第二天卻又不長記性,照樣在水邊玩著。
不知什緣故,山上的流水竟沒結成冰,隻有小小的冰碴子順流而下。白草左右看兩眼,確定沒人注意到她,才偷偷伸出手去,從水撈出一小塊冰碴來,放在嘴舔了一舔。
手一碰這冰水,便凍得發紅。白草向雙手吹著暖氣,心想著:誒?不是說這種風水寶地麵,水都是甜的嗎?怎沒味道呢?
又撈起一小塊,放進嘴嚼,還是沒味道。
雪滿笑話她傻,白草便撈起一捧水,向雪滿揚過去。
到第三日的早間,雪全然停了,朝雲坐在水邊的亭子,雪滿和白草則在亭子邊。
白草指著一塊石頭,問道:“姐姐,你看,這是什?”
雪滿便走過去,用手拂去石頭上積起的雪。石頭幹淨了,露出上頭雕刻的字。
“是塊石碑呢!”雪滿驚喜道。她拉著白草蹲下來,一個字一個字地看過去。
“這寫得什?”白草問。
字雪滿倒是都認得,隻是連在一起就看不懂意思。
白草小聲說:“要不問問姐兒,這是什意思?”
雪滿更小聲地告訴她:“可別去吵姐兒。姐兒最煩有人吵她。這幾日姐兒沒肉吃,恐怕正煩躁著呢。”
“哦。”白草從地上拔起一根草,“這怎沒凍死呢?”
“前山是道觀,草也有靈唄。聽說大冬天的,山上也還有兔子啊,羊啊什的。”雪滿道。
“兔子…羊……哦!”白草想起來件事,頓時笑開了,“姐姐,我想起來了!姐兒在這吃肉吃得太少,那我們可以去買點肉來給姐兒吃。”
“傻蹄子,山上哪有賣肉的地方。”
“不,不,姐姐,前幾日我們來時,我從車簾子外看出去,看到山下就有賣羊肉湯的。姐兒不是愛吃羊肉?”
“羊肉湯?遠嗎?”
“不遠,就在山下。”
“現在下去,晚飯前能回來?”
白草篤定道:“肯定行。”
雪滿湊過來,小聲地說:“咱們要不叫車夫去買?他不是也住在山上嗎?”
白草卻道:“我怕他找不到地方。姐姐,要不我和他一起去,趁著晚飯前回來?羊肉湯,肯定能讓姐兒高興一下了。”
“好,好。那你去找車夫吧。”
車夫是鄭家的人,朝雲嫁過來時隻帶了女使和婆子,並沒有帶上李家的仆役。
白草與車夫其實也不相熟,隻知道車夫姓江,行四,家人都管他叫“江四”,白草便稱呼他為江四哥。
江四年紀看著不大,嗓子卻是沙啞的,像是個四十來歲的人。白草這聲“哥”也喊得不是很情願,總覺得該叫聲“叔”了。
不過白草與他提了這事,他倒是痛快地一口答應下來,隻是臨下山前,又說自己要出恭,走開去了一陣。
再回來時,手提著一盞燈。
白草撓撓頭,問道:“江四哥,咱們天黑前能回來的,不必提燈了吧?”
江四卻說:“哎,以備萬一嘛!這山雖然不高,但山路卻難走。”
“哦。”
白草低頭看了看手的飯盒,再看江四手的燈,想著:果然是要年紀大點才會做事周全哇。
雪滿在山上等著白草回來,朝雲則是在廂房頭看著話本子。
等膳房送齋飯過來時,朝雲才放下話本,從遊俠往事之中,回到這無甚樂趣的塵世。
雪滿給朝雲布著飯,時不時回頭看一眼。
朝雲這才發覺白草不在屋子,問雪滿:“白草又去水邊玩了?”
雪滿支吾過去,心著著急,卻也沒什辦法。想著再等等,再等一盞茶的功夫,若是白草還不回來,便告訴姐兒白草下山了的事。
可這一盞茶,愣是被雪滿拖了又拖,拖到了姐兒把這頓飯吃完。
朝雲說道:“去把白草找一找吧,天都黑了,該來吃點東西了。”
雪滿又回望一眼,從窗戶縫,絲毫不見來人影。
“怎了?”朝雲皺起了眉。
雪滿見事情不對,終於把白草和江四下山買羊肉湯的事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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