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沈落!”芳歲急急從後追過來,拉住沈落衣襟,“山祖對你說什了?”
“沒說什,”沈落回頭,慘然一笑,“隻說我心術不正,該狠狠反思。”
“你別太往心去,”芳歲說,“山祖他……隻是怕你走錯了路,不是為了責難你。”
“師姐知道山祖要說什?”
“他同我大致提過……”芳歲道。
“那師姐也覺得,我心術不正嗎?”沈落問。
“我沒有!”芳歲趕忙說,“我隻覺得……你最近心思生了些變化。”
“我怎會不生變化?”沈落激動起來,“一個好端端的女子,被活生生燒死!害死她的人卻沒受任何罪責!這是該當發生的嗎?我們還要去救他合家上下,這些人有什可救的?”
“那人……也被殺了,並非沒受任何罪責。”
“他被那女子的哥哥殺掉,是報應不爽!可那女子呢?她犯過什錯?生前誰替她伸張過道義?”沈落圓瞪雙目,“她化成厲鬼去報複那家人,不也是他們活該?”
“這畢竟隻是個案……”
“個案?”沈落逼問,“是個案?這些年,見過多少這樣的事,師姐不清楚?我娘親在世時,日日被我爹打罵,可曾有人攔阻過?她隻是為了活命,又有什罪?”
芳歲無言以對。
沈落深吸口氣,忽然苦笑了兩聲。“師姐和山祖都說,不需多想,做好玄師的本分即可,我是做到我的本分了,可我為何還這痛苦?”
“世間……總會有些不公之事的,”芳歲又試著勸慰他,“世人這多,總不會個個心地善良——”
“不,”沈落搖搖頭,“我看世人大都是惡的,人人可殺。”
“啪”——芳歲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你怎能生出這種想法?”她怒道,“你是玄師!玄師的大義,你都忘了?”
沈落怔住。他埋下頭,摸了摸臉頰,良久無話。
再抬起頭,他卻明朗地笑了。“師姐教訓得對,”他說,“是我不好,我怎會有這樣的念頭。”
“我錯了,師姐。”他拉著芳歲,帶著歉意說,“師姐別生氣,我一定改,山祖怕我心術不正,我便走上正途給他看看。”
芳歲一時不知該說什。
“我們去吃飯吧,師姐?”沈落問。
“等一會兒啊,”我越看越覺得不對,他們說起的這件事,怎那熟悉?“你們提到的那個女子,是不是叫鶯巧?”
“你如何知道?”芳歲問。
還真是啊……
“她……是我一位友人的妹妹,”我一下覺得手腳發涼,“但我從友人口中聽到的,和沈落說的似乎不太一樣,鶯巧究竟是怎死的?”
“她是被燒死的,”芳歲說,“她男人責罵她生不出子嗣,她回嘴說是男人自己不行,男人暴怒,把她捆在院落,澆上燈油,點了……火。”
我立時木然。原來如慧知道的,還不是真相?鶯巧竟死得這慘?
“她是你友人的妹妹……”芳歲沉吟,“那你這位友人豈不就是,殺害那男人的人?”
“還能是誰。”我苦笑。
“他後來如何了?”
“出家了,”我說,“因為背上了殺孽,現在四海雲遊,積些善緣,好讓自己安心。”
這樣說著,我忽然明白了,沈落為何會因為這件事徹底性子大變。
害人的逍遙法外,受害的無人理會,燒死鶯巧的,第二天照舊尋歡作樂,如慧隻是替妹妹討了個遲來的天理,就背負著悔恨整整十年。
對沈落而言,尤其難以接受,樁樁件件都在提醒他,他自小所受的痛楚,他母親遭遇的苦難。
或許,他早已不堪其重。
“沈落……是假裝認錯,是?”我問芳歲。
“是,”芳歲說,“其實我看得出來,他在敷衍我,但我知道他內心煎熬,不忍說破。”
“後來又發生了什?”
芳歲長長地歎了口氣。
內堂,床榻上。
沈落斜倚在床頭,懷抱著芳歲,若有所思。
“師姐,”他開口說,“沈落有一事相求。”
“怎這見外?”芳歲笑著說,“你說就是了,什事?”
“我想看看禁室的書。”沈落說。
“啊?”芳歲臉上笑容消失,坐了起來,“禁室內的書,隻有我一人可動,其他人是不許翻閱的。”
“我知道,”沈落說,“所以我才求師姐幫忙。”
“你知道那些是什書嗎?那些書上記下的,是曆代堂主認為不可外傳的禁忌邪術。”
“這我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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