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爭奪

類別:網遊動漫 作者:我想吃肉 本章:第535章 爭奪

    “真的死了?不不,真的駕崩了?”蘇晟再次向信使確認。

    信使道:“是。”眼巴巴地等著蘇晟放行。

    蘇晟命人供了他些食水,給他換了新馬。信使隻當他是個忠臣,豈料信使前腳剛走,蘇晟一摸後腦勺:“嘿!死得可真不是時候啊,正準備給姥做壽呢……”

    祝纓一向活得簡單,也不追求大做生日。當年做丞相的時候就是如此,回到梧州之後也沒這個愛好,多半是與親近的人一起吃個飯。以前有張仙姑、花姐張羅,她也就默認了,自二位過世之後,她自己就不提了。

    但是杜大姐給記著了,掐指一算,來年祝纓整壽,這可是個大事兒,必得做的!杜大姐與蔣寡婦二人在府事務漸少,便將一顆心撲在了這件事上。外麵祁娘子、蘇、祝煉等人也記著這件事,私下串連了一回,都覺得應該大做一場。

    兩撥人到了祝纓麵前,祝纓卻認為不必勞師動眾。還與之前一樣,就當時在幕府的人,大家一起吃個飯就得了。眾人的嘴是說不服她的,她就覺得這事兒麻煩,又費錢,現在安南正在提倡節儉,大家要做的事也還很多。

    林戈見說她不動,便請劉遨出馬。別人都是祝纓一手養大或者提拔起來的,劉遨不一樣,她雖年輕卻是後來的,且頗受重視。劉遨聽罷,也覺得這場壽應該做。這年月,有這樣的壽數很難得,更難得的是身體也還好。祝纓的生活也有些寡淡,看起來幹的都是大事,劉遨總覺得她有點孤獨、有點冷,暖和暖和也是好的。

    劉遨便遊說祝纓:“蕭何建未央宮,也不是為了奢侈,大夥兒給您慶壽也是同樣的道理。安南設鎮之後,辦的大事兒譬如太夫人之葬,都是喪事,還沒辦過喜事呢。上下官民人等,也借這個機會樂一樂。又在正月,也不耽誤農時……”

    祝纓這才同意了,但要求不要浪費。

    巫仁自告奮勇:“我盯著,不會的。”

    項安也說:“一應用物,壽宴之後能再作他途的,我們都先規劃好。”

    祝纓也隻好由他們去了,她自己是不在乎的,但劉遨說得也是,不能讓整個安南陪著她沒喜氣。蘇晟在北關,難免有油水,正準備給祝纓的壽禮呢。他才跟過往商人訂了一尊玉雕的麻姑獻壽,他妻子覺得這些東西未必能夠出采,趙蘇、項安等人,哪個不熟悉北貨呢?

    夫婦二人正為這事兒著急,眼看日子一天一天往後走,一旦過了年,生日就在眼前了。

    大家都這在意準備一件喜事,皇帝死了,這不給人添堵?雖然安南也沒幾個人很在意皇帝的生死就是了。

    他匆匆走回家,媳婦兒卻不在家。這是一位附近小寨出身的姑娘,比蘇晟小了七歲,在劉昆手下學了一陣,又在劉衍手下做事,最後被幕府錄用,派到北關上來查賬,挑出蘇晟若幹錯處。蘇晟因此被提到幕府去解釋,險些被解職。最後查出並非故意,卻也挨了二十鞭子。

    此後也不知道兩人怎走到一起的,反正蘇晟落下了聽老婆話的毛病。

    他轉出門來,遇到一隊販布的商人,商人忙抽出兩匹素帛來捧給他:“都是好貨,請您搜檢。”

    蘇晟道:“莫要弄鬼!我才不收你這個……”

    兩人正在拉扯間,突然一個女聲飛了過來:“你們在做什?”

    蘇晟手一收,素帛往地上一落,商人慌忙往下一撈,險險將素帛抱在了懷。蘇晟堆起笑來:“娘子……”

    山紅鳳斜了他一眼:“回家再說你。”又轉了個笑臉,安撫商人,讓他隻管去賣貨。商人腳下抹油,溜了。

    蘇晟道:“你拿什呢……我並沒有勒索他!”

    山紅鳳道:“你做這個官,不故意去勒索就已經有許多好處啦,再索要,成什話?”

    “是是是。”

    山紅鳳將手一捧東西交給他:“拿著。”

    “這是什?”

    “腰帶,”山紅鳳有點得意地說,“新的,我看姥常佩的那個有些舊了,新訂的。北貨,京城來的呢。”

    蘇晟道:“京城啊——”

    “京城怎了?”

    “陛下駕崩了。”

    山紅鳳道:“死得真不是時候啊,不過,也不礙咱們的事兒吧?”

    蘇晟道:“應該不算大事,京城離咱們這兒太遠了,有事也與咱們幹係不大。我隻要守好北關,不叫人混水摸魚就行。”

    “那你這個時候回家做什?”山紅鳳問,“不該在關上的嗎?”

    蘇晟道:“找你呢,咱們各自寫信問一問他們,出了這個事,這壽接著怎做,不能因為這個事耽誤了吧?”

    山紅鳳道:“我看也不能,不過問一問也好,大家一致。”

    夫婦二人忙各自寫信,再派人送信。很快就得到了一些回信,祝煉等人都說:照舊。

    山紅鳳還從劉昆處得到了具體的指點:哪怕安南很重視皇帝的死亡,也不必因為他耽誤了給祝纓做壽。皇帝死後,天下官員、百姓悼念也是有講究的。通常是越靠近皇宮,力度越大。譬如京城,那就是真的一點兒喜慶也不能有,還要意思意思地戴點素色。因為天子腳下,得天子實惠最多。悼念的時間長短也不同。

    其餘依次類推,執行的標準也差不多。輪到安南現在,信送到,皇帝頭七都過了。安南又是羈縻,幕府別接到消息就放鞭炮被抓到把柄告一狀就行。

    蘇晟道:“就是,東宮死的時候也沒怎樣呀。生日照做!反正離得遠,朝廷現在也調不來大軍,怕它怎地?我看他們現在也顧不上咱們,都想著爭皇位呢!”

    山紅鳳道:“真的?”

    蘇晟道:“你信我!”

    山紅鳳張張口,想說他,猛地想起來一件事,又將話咽了下去。她說:“那好,你看好北關,沒事別總往家跑,壽禮不用你操心了。”

    夫婦二人一碰頭,又各忙各的去了。

    ……——

    蘇晟夫婦的想法也正是安南大部分人的想法。遙遠的地方死了一個皇帝,與他們有什關係呢?安南、梧州、祝縣,自設立之初就沒把“皇帝”頂在頭上過,“皇帝”也沒給過他們什好處,更不曾對他們造成過威脅。印象最深的還是江政封山,讓梧州過了一陣緊巴日子,但那也不太難,很快就又恢複了。

    離得遠又管不了這,所以,為什要管一個皇帝死不死的?

    小部分人,如祝纓,卻是不得不多想一些。如果一切順利,報喪與報喜應該是差不多的時間出現的,通常這消息都會以新君的名義發下來。祝纓打開一看,隻有一個皇帝駕崩的消息,還是政事堂奉太後之命發出的,且沒有通知新君是誰,但要各地維持秩序,不得聽信謠言,那就有點複雜了。

    眼下政事堂,有王叔亮、有施季行,還有一個一心求穩的姚辰英,有他們仨在還沒能夠順順利利地實現皇位的交接,估計是有一場麻煩,需要考慮最壞的情況。

    劉遨是個認真的人,她到了祝纓的麵前,謹慎地詢問:“節帥,要如何應對?”

    祝纓道:“先寫個奏本吧。”

    劉遨道:“新君未定也是件大事,隻寫個奏本就可以了嗎?遠隔關山,誰也不知道新君會是誰、是什樣的性情,萬一是個心胸狹窄的人,因此記恨,以後免不了要有麻煩的。”

    朝廷的手明著伸不過來,抽冷子惡心一下也挺難受的,如果隻是恭敬的態度就能免掉一部分的麻煩,劉遨認為是劃算的。

    祝纓道:“當然要派人去,人去了,我的奏本也得到呀。唔……”

    太年輕的人,沒有經驗,很難應付這種複雜的局麵。趙蘇是最合適的,但年紀也不小了,長途奔波也夠嗆。祝青君身份特殊一點,也不太適合這個時候過去。

    最終,祝纓還是選派了祝煉帶著路丹青、祝彤同行。路丹青對宮還算熟悉,祝彤會認路,且是男女搭配,適合各種社交、探聽消息。

    劉遨寫奏本,因不知新君是誰,她的用詞避開了之前知道的幾個皇子的名諱,寫了個萬金油。再由祝纓寫信給舊相識們。最後召來祝煉,讓他帶著路丹青、祝彤盡早動身,祝彤又帶了一百騎兵同行。

    路丹青在兵曹的事務,交由從西關上輪替回來的金羽負責,林風則被派往西關。

    幾道命令下去,除了趙振哭了一場,安南上下無人受驚。趙振的心情很是複雜,他知道這位先帝算不得明君,但好歹也是個君,死得也太潦草了,身後事都沒安排好,這算什呢?朝廷、天下要何去何從?隻恐生亂。

    他哭了一場,安南上下別人都無法體會他這個感受,這讓他分外的難受。抹掉眼淚,趙振求見祝纓。

    祝纓讓他坐下,先喝茶,趙振一個須發花白的人哭得眼睛通紅,讓人看著怪不忍心的。

    趙振緩啜了半杯茶水,才慢慢地問:“大人,接下來會怎樣?”

    祝纓道:“最好的結果,宮亂一陣子。最壞的結果,朝上跟著一場鬥,天下都有人受牽連。現在可沒有一言九鼎的人物了。”不說當年的陳巒、王雲鶴、劉鬆年,就是之前的鄭熹,也能壓一壓局麵。但是現在,他們都不在了。

    王、施或許能讓許多觀望的人不動手,但冼、姚就不好說了,他倆收下叫驢不少。

    祝纓默算了一下,感慨於冼敬的長壽——他比我年紀還大吧?

    趙振追問道:“您也沒有辦法嗎?”

    祝纓道:“人心難測,我現在隻是個節度使,能做什?看阿煉他們能帶回來什消息吧。”

    趙振頹喪地低下了頭,有點失望,又有點釋然。是,他們現在居在“南鄙”能做什呢?祝纓是有能力處理複雜狀況的,但朝廷把祝纓這樣的人“放逐”於此,還有什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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