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時分,淩如玉醒了。大抵是昨天,去苦禪寺那一遭,淋了雨,又吃了顆毒藥,人太過疲乏,洗完澡後,似睡非睡,迷迷糊糊間,睡了差不多一整天。
中途,葉輕眉來過幾次,摸摸他額頭,看他是不是發燒。摸他額頭不燙,葉輕眉才放心離去。
對這,淩如玉心頭頗為溫暖感動。
長這大,還是頭一回有個女子如此細致地照顧自己。
淩如玉起床,候在門外的丫環聽到響動,就進來了。
衣架上,掛著一套嶄新的玉白色、繡有青竹的男式錦衫,旁邊放了一雙金線滾邊的白底皮靴。
靠牆書案上擺了一盤衣服配飾,有腰帶,玉佩。
“公子,奴家來為你更衣梳妝。”丫環道。
那丫環有一雙巧手,將淩如玉漆黑如墨的長發,用一支白玉簪挽起,讓他那張俏臉更顯俊美。
再穿上那套玉白錦袍,係上一條朱紅三鑲白玉腰帶,腰間掛一翠色玉佩。淩如玉整個人更顯風流倜儻。
丫環說:“這些都是大小姐精心挑選的。公子穿著太好看了。”
聽得門外有姑娘在說:“公子真有才,一句詩將我姐妹倆的身價都快捧上天了。”
那是春荷姑娘的聲音。聲到人到,葉輕眉領著春荷、秋漓二位美人走進屋來,乍看到一身白衣的淩如玉,上下細細打量一番,嘖嘖讚道:“真是公子人如玉,陌上世無雙。”
“哪,哪,人靠衣裝嘛!大小姐有心了。”淩如玉謙虛道。
“公子,移步去吃飯吧。今兒,我特意帶著春荷、秋漓兩位來陪你喝酒,讓她們好好感謝您。”葉輕眉拉著淩如玉往外走。
“何謝之有?”淩如玉問。
“一會喝酒,再與你細說。”葉輕眉淺笑吟吟,頗有幾分嫵媚。
走過一道廊橋,便到了花廳。花廳門口,有個女子正在那等候。葉輕眉告訴淩如玉,“這是我們的二當家,阿姝姑娘。她也來作陪。”
阿姝長得圓潤甜美,見到淩如玉粲然一笑,躬身失禮,一看就是個八麵玲瓏的人兒。
偶地神啦!這頓酒,醉美四金釵都來,我淩如玉何德何能,有此豔福?如果那花和尚虛渡大師在就好了。這一拖四,有點應付不來;一拖二嘛,還能遊刃有餘。
淩如玉在心偷笑,臉上卻一本正經的樣子,開口問那春荷、秋漓:“今晚,你們都不用去前院,哄哄那幫土豪公子哥?”
春荷心直口快,嬌滴滴道:“得公子金句誇讚。昨兒一宿,我把這一個月的錢都掙了。今晚,咱都是你的人。”
“哇塞!那你昨晚是上了多少張床?”淩如玉打趣道。
“公子,你想歪了。”葉輕眉笑道,“我們這頭牌紅人是隻賣藝,輕易不賣身。
你那詩往門口一掛,現在聽春荷、秋漓單獨唱支小曲,不陪酒,都是百兩黃金起價。還有不少恩客搶著預約排隊。”
說著,葉輕眉舉杯,“姐妹們,我們敬如玉公子一杯。”
四朵風情各異的大花輪流敬淩如玉,當真是眾星捧月,好生愜意。還是老爹說得好,“識盡女人百媚圖,萬花叢中不迷路”。麵對四個各有獨特韻味的大美女,今晚的淩如玉要努力做到酒可以喝醉,但人絕不迷路。
輪到秋漓敬酒時,她挨在淩如玉身側,柔柔弱弱地說:“公子,小女子還有一事相求呢。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啊。”
“你那詩有‘吟潮生‘,很多恩客讓我們唱小曲時,都說就唱那什潮生吧。
他們大概以為,潮生是一首詞曲名。可我們沒有叫什潮生的歌啊。所以,還得請公子幫我們填首歌詞。”秋漓說話甜甜糯糯的,甚是悅耳中聽。莫說填詞一件事,就是一百件事,淩如玉也會答應。
“我以為多大的事呢。填詞作賦,我在行。不過呢……”淩如玉想起來,答應過虛渡大師那花和尚,要忽悠幾個姑娘上山去。
另外,那蒙麵人也知道這事,不帶姑娘往山上走一遭,怕是會引他懷疑。
如此看來,還必須帶姑娘去那苦禪寺,上次香。
“不過什?”秋漓問。
“不過填詞這事需要靈感啊。”
春荷使勁挺了挺她那飽滿的胸脯,花枝亂顫地說:“找靈感,好啊。我們姐妹都是,春色滿園關不住,歡迎公子找靈感。”
淩如玉懂那話意思,心暗道,“有機會,咱就到你們那滿園春色中好好逛一逛,找點靈感”,嘴上卻說:“囈,正好,已經陽春三月了。
到時各位姐姐陪我遊山玩水,賞賞山野春光,這靈感自然就來了。”他想著,正好以此理由,帶春荷等幾個姑娘到苦禪寺,給那貓在地洞的虛渡大師解解悶、泄泄火。
“這好辦,改天一起去郊遊踏青。”葉輕眉又在淩如玉耳邊,低聲道:“你怕是個不解風情的榆木疙瘩。我們這姑娘的滿園春色,難道不如山野風光,更讓你有靈感?”
淩如玉心說,這特當然知道,表麵上卻煞有介事地說:“古人雲: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寄情山水是我們文人的情懷!情懷,懂嗎?”
其實,沉迷酒色,才是文人的情懷!但這真話,淩如玉是不會說出來的,怕被天下文人士子暴揍一頓。
這邊廂,淩如玉正和四大美女推杯換盞找靈感,找得不亦樂乎。
一個丫環急匆匆跑進來,“大小姐,二小姐,睿王府的明燾(tao)世子來了,在賞花廳吵著非要見秋漓姑娘。”
明燾世子,在京城可是有名的紈子弟班頭。他爹是乾宗皇帝的親弟弟明睿,早年封為睿王。
但明睿跟著乾宗禦駕親征時,為了保護乾宗,替他擋下一支暗箭流矢,洞穿左胸,當場就死翹翹啦,留下明燾這個獨苗兒子。
明睿死時,才不到三十歲。他隻有一房正妃朵蘭。
朵蘭父親是北狄八部首領托雷。在平定北狄其餘十部叛亂時,托雷堅決擁護乾宗,出了大力。
北狄被平定後,托雷順理成章當上了北狄王,被稱為“草原雄獅”。讓來自草原的北狄王女兒年紀輕輕守活寡,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後來,在皇帝恩準下,朵蘭下嫁給富商沈萬金,兩人育有一個女兒。
朵蘭畢竟當過睿王妃,又是北狄王的女兒,在北狄草原和龍羲朝廷,人脈很廣,認識各路手中握有實權的達官貴人。
靠著這層關係,原本僅做珠寶的沈萬金,開始涉獵皮毛、茶葉、鐵器、馬匹等各種生意,把沈家生意從東海岸做到了北境線,短短幾年時間,就成了龍羲帝國傳說中的“首富”。
朵蘭下嫁後,自然不得保有睿王妃名號,算是從睿王府徹底離開了,留下明燾這個獨苗世子繼承睿王府所有家業。
小時候,明燾一直跟在母親朵蘭身邊,住在沈萬金那不輸睿王府豪華的“萬金莊”。
過了十六歲,明燾就回到睿王府,繼承家業。但他經常兩邊跑。睿王府對他來說,就是個惹事闖禍後躲避母親責罵的避風港。
因為明燾親爹在戰場上對皇帝有舍身救命之恩。出於這份感激,乾宗對明燾這個侄子,也格外關愛,時不時召他進宮玩耍,還頻頻賞賜金銀財寶,對他的惹是生非,也是一笑置之。
清楚明燾跟皇帝這般親近,後爹沈萬金對這兒子更是視若己出,疼愛有加,十分嬌縱,經常背著夫人,給他大把大把塞金票,還幫忙背鍋扛雷擦屁股。
大伯是皇帝,外公是北狄王,後爹是首富,自己將來還要晉封為睿王爺。這樣的世家子,不當紈班頭,誰能當班頭?
不過,因為母親家教甚嚴,紈班頭明燾雖然時常搞得京城各條街巷雞飛狗跳,但從不幹傷天害理的事。屬於典型的“小禍不斷,大禍沒有”。這也是他一直得皇帝乾宗喜愛的緣故。
在翰林院時,淩如玉雖然沒跟紈班頭明燾打過照麵,但也聽過不少有關他的狗血傳聞。比如他花千兩銀子買某家閨秀一條貼身衣褲,然後掛在自個坐的馬車上,跟人吹噓昨晚他跟那閨秀在馬車上狠狠地震了一把。
這一搞,有段時間,弄得很多姑娘家都不敢把衣服晾在戶外,生怕一些阿貓阿狗偷去賣給世子。
“你跟世子說,秋漓今天來了月事,不方便。”葉輕眉道。
“這理由,我說過一遍了。世子不樂意,說隻見見,又不親親。他還抬了兩大箱金元寶。說如果見不到秋漓,他就要用金元寶砸場子。”丫環道。
淩如玉一聽,道“去吧,去吧,有金元寶,為啥不去?”
秋漓噘起嘴,嗤之以鼻道:“誰稀罕那個鐵憨憨的元寶哦。”
看來,秋漓是不願搭理世子殿下。
阿姝站起來說:“明燾世子人不壞,是個活寶,在我們醉美苑花了不少錢,是我們的頭等貴客。不能得罪他,待我去會會他。實在不行,秋漓啊,你出來和他打個照麵。不然,他那強脾氣一上來,肯定要鬧騰的。”
“好吧。”秋漓應道。
明燾世子坐在二樓的天字號貴賓席。賞花廳的舞台上,一個妙齡女子正唱著“蝶戀花”。明燾翹著二郎腿,氣鼓鼓地坐在紅木靠椅上。那圓滾滾的身子和圓滾滾的腦袋,看起來十分地憨態可掬。身邊站著四個家奴。
其中一個身形精瘦,個不高,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左手始終按在腰間的佩劍上。這明眼人一看,就是個練家子,是明燾世子的貼身保鏢。
“哎吆,世子殿下,怎一個人坐在這?”阿姝一入貴賓席,柔聲喚道,一臉的柔情蜜意地朝世子撲過去。
明燾抬起腳,抵在阿姝的腰腹上,氣哼哼地說:“秋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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