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焱忙不迭被拽住,腳步一頓,順著少年拉他的方向,瞥見了對方由於太過用力微微泛白的指尖,終是彎腰,低聲詢問。
“殿下可是身體不適?”
陸懷垂下眼簾,思考著說辭。
直至顧焱又問了一句,他普一咬牙,猛地咳嗽起來,嗆地臉色都紅潤了不少。
顧焱低眸,在一旁侍奉的宮人想要上前時,先一步撫上陸懷的背,輕輕拍了拍,誰知不過幾瞬,他的腰便被陸懷一把攬住。
“太傅。”
陸懷抬眸,眼尾因為嗆出的眼淚,濕潤的泛紅。
他放開低頭不語的顧焱,長歎一聲,“太傅方才幫本宮解圍,原打算叫太傅多待一會兒,但轉念一想,太傅看望完本宮,亦有諸多要事處理……”
其實,先前落水,顧焱抱他進入內殿之後,他因為擔心顧焱拿走玉佩,便假借神誌不清、與顧焱糾纏之時,偷偷將玉佩別在了顧焱係著的腰帶內。
所以二皇子派人搜查東宮,甚至親自搜他的身,他都能坦然自若的應對。
畢竟,顧焱很少來東宮,好不容易來一次還撞上了二皇子。
退一步講,就算二皇子疑心重,有所猜測,也絕對不會搜顧焱的身。
自此一事,二皇子亦能消停一段時日。
而剛剛他乘其不備攬住顧焱的腰,也是為拿到玉佩。
得到的一瞬,他已經在眾人的視線死角處,將玉佩滑入了衣袖之中。
不得不說,繁瑣的廣袖長袍,用來藏匿東西正好。
陸懷在這邊暗自慶幸,那邊顧焱突然扶著他的輪椅,推著他往內殿走。
“臣亦是閑人一個,無太多要事,且身為太傅,理應教授殿下。以前是臣疏忽,從今往後,臣定會常來東宮。”
陸懷怔了片刻,剛想說些什,又覺自己前一刻準備留人,後一秒拒絕是為不妥。
也罷。
隻要按計劃進行,改變原有劇情,保住小命就好。
顧焱坐在榻邊,端著碗黑不見底的藥,用湯勺舀出了些。
“殿下落水後風寒加重,太醫為殿下開的幾副藥,已經熬好了。”
陸懷死盯著那碗散發著怪味的藥,抗拒的眼神溢於言表。
“這種小事宮人來足矣,太傅不是陪本宮看完太醫,正準備離開嗎?”
顧焱看向他,“臣瞧見宮女端著殿下的藥,匆匆倒入假山後麵,才會去而複返……”
“宮女何故敢扔藥,應當是太傅看錯了。”
陸懷連忙打斷他,一本正經道:“其實,隻是本宮怕苦,沒有吩咐下人及時熬藥罷了。現在想想,良藥苦口,藥若不好,神農何必嚐百草,病重之人何需求藥?太傅,本宮已經等不及了,把藥給本宮吧。”
“好。”
顧焱端起裝藥的碗,將湯勺內微涼的藥遞到陸懷嘴邊,眼中雖沒有過多情緒,但陸懷莫名看出了淡淡的笑意。
他瞥向眼前的藥,皺著眉頭,壓下湧上心頭的惡心,緩緩張唇,竟是……甜的?
陸懷以為自己嚐錯了,微微訝然,又嚐了一口,不料還是甜的。
他終於抬眸,望向顧焱,滿是疑惑。
顧焱坦然偏頭,表情無一絲異常。
“殿下,此為糖水。”
陸懷睜大雙眸:“那味道聞著令人生惡,怎就是糖水了?”
顧焱不語,從寬袖中拿出一個木盒,打開之後,麵是顆拇指大小的純黑藥丸。
陸懷好奇的湊近去看,差點被衝鼻的氣味熏的鑽入被中,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忍不住道:“太傅,此為何物?”
顧焱聞言,蓋上盒子,才道:“殿下,可否覺得好些了。”
陸懷一怔,頓覺顧焱進來後,他未曾咳嗽過,連帶著頭也沒那痛了。
他低頭沉思了會兒,道:“此藥隻需一聞,便有如此明顯的效用。如果原材料足夠,大批量生產,亦能造福百姓。不過,這是太傅的東西,還是得由……”
“殿下。”
顧焱定定的看著他。
“此為臣母親一脈流傳出的藥方,雖刺鼻難忍,卻能暫時緩解風寒,可惜藥效雞肋,非長遠之計。臣本來打算進一步改良,但瞧見宮女倒掉殿下的藥,熬藥亦需要時間,隻能先用此藥應付。”
在顧焱有意無意二次提起倒藥之事時,陸懷裝不住了,他悄悄攥緊明黃的錦被,猶豫著低頭,圓潤小巧的下巴在殿內燭光之下,越發清透。
“太傅,其實藥是本宮讓倒的,是本宮一時糊塗……”
“臣知,但殿下不該拿身子開玩笑。”
陸懷低頭,乖乖認錯,轉而一想,不禁疑惑。
顧焱似乎很看重太子的身體……為何?
不等他稍加思索。
顧焱普一說完,竟想將他嘴角的糖汁擦去,陸懷一驚,倏然抬頭,薄唇劃過溫潤的指尖,就連對方練武時的繭都描摹的一清二楚。
對視的間隙,溫熱的呼吸彼此交融。
不知怎的,陸懷突然想起顧焱給他做人工呼吸的畫麵,不免心生尷尬,指尖微微縮起。
而在他絞盡腦汁準備說辭之際,顧焱默不作聲的離開了。
不足一刻,顧焱再次推門而入,手中還端著一碗藥。
陸懷安靜的喝著,結果剛喝下一口,差點沒咽下去。
他憋了股氣,正準備一口氣全幹完時,齒縫便被輕輕撬開,塞入一個蜜餞,卷走了不少苦味兒。
一偏頭,顧焱將掌心的幾個蜜餞遞給他。
陸懷抿唇,喝的一幹二淨,喉結上下鼓動著,又吞下蜜餞,回味唇舌間的甜沁,勉強支撐起身體,看向起身告退的顧焱。
“本宮還不知如何感謝……”
顧焱聞聲回眸,眼神依舊深不可測,卻在漸暗的天色之下,莫名襯上一絲溫柔。
“殿下安然無恙,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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