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身形魁梧,一雙三角眼散發著過分的熱情,就憑這一點,沈言枝也可以確定,眼前這人並不是那日擄走婉娘的道士。
再往腰間一瞥,的確沒看到那塊玉佩。
沈言枝暗想:團夥作案。
她眉頭微蹙,緩緩道出早就在心編好的故事:
“小女子名叫桂娘,有一有一心上人,行六,喚做六郎。”
“我與六郎兩情相悅,已在月老祠許下白首之約,隻等他來提親。”
“六郎家世代經商,頗有些家底,因著家人的寵愛,六郎有些不知上進,整日品茶賞花,我爹娘知道後,便說他是個紈,不堪嫁。”
“我知道六郎這人純善,待我也好,隻是也怕他真如爹娘所說,是個不堪嫁的。”
“說他這種人都是成親前花言巧語地哄著,成親後便棄之如敝履,全然暴露了本性,我若是嫁過去,不是在雞飛狗跳的後宅跟一幫小娘較勁,就是獨守著漫長的清冷孤寂。”
說到這,沈言枝入戲太深,把自己也說得觸動了心腸,竟真擠出幾滴眼淚來,她眼淚汪汪地看了那道士一眼,又垂下眸子去,繼續道:
“仙師,小女子實在不知如何選擇,今日來雁清觀,就是想請神仙真人指點迷津,不曾想竟遇到了仙師,不知仙師能否為我指點迷津?”
那道士一臉關切地看著沈言枝,半晌之後,他輕歎了一口氣,緩緩道:“世間情愛最傷人,貧道法號亦苦,與娘子有緣,願意為娘子解惑,還請娘子可否伸出手來,掌心向上。”
沈言枝照做,暗自腹誹道:看手相真是古今通用的唬人招數,此人果然是個假道士,用的招數都這原始,還是亦黎讓丁大喝符水那方法顯得有逼格一些。
假道士亦苦並沒有碰沈言枝的手,隻是低頭看了片刻,便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繼而道:“娘子大可放心了,你與那六郎是前世注定的姻緣,前世你兩人便是一對恩愛夫妻,約定這一世仍要重聚,看娘子這氣象,大約是好事將近了,亦苦恭喜娘子。”
沈言枝內心毫無波瀾,麵上裝出一副欣喜的樣子:“此言當真?小女子多謝仙師解惑!”
亦苦又施一禮,說出了那個意料之中的詞:“但是。”
“但是,這一世你們二人有一劫,若渡過去了,可再續三世情緣,若渡不過去,便是兩廂生厭,終至形同陌路,平白辜負了前世積累的情緣。”
沈言枝故作焦急:“還請仙師指點。”
亦苦從懷中拿出塊綢布,對沈言枝道:“娘子,請上前來。”
沈言枝心道終於要開始了,她攥了攥指頭,靠了過去。
亦苦把那塊綢布在沈言枝麵前一揮,一陣散發著淡淡香氣的粉色煙霧便衝進了沈言枝的鼻腔,她緩緩閉上眼睛,腳下一軟,就要向旁邊倒去。
果然,亦苦穩穩地扶住了沈言枝,扶住她的肩膀向前走著。
根據那日油燈幻夢中所見以及亦苦的表現,沈言枝大概推測出,這種迷煙剛開始應該是使人神誌恍惚,乖乖聽從旁邊人的擺布,等到了避人之處,迷藥效力上來,才會徹底昏睡過去。
果如沈言枝所猜,亦苦扶著她向花園深處走去,來到一座假山,穿過山洞,便是一條幽深的小路,一輛小轎子正停在那。
沈言枝被推進轎子,便偷偷睜開眼睛,透過縫隙向外觀察著。
外麵林木茂盛,石塊林立,耳邊有鳥鳴聲,且不是尋常街巷所見的鳥,再加上轎子的傾斜角度,沈言枝推測這大概是雁清觀的後山。
轎子走過之處,幾顆不起眼的米粒靜靜地躺著。
雁清觀的山門外,杜行舟負手立著,不時踱上幾步,手中折扇也搖得不如平日悠閑。
鬱子都斜靠在一棵大樹上,嘴叼著枝狗尾巴草,懶懶地看著麵前的杜行舟。
“杜兄,你晃得我眼都快暈了,過來歇會兒,酉時還早呢。”
杜行舟斜睨了他一眼,指了指西斜的日頭,輕聲道:“快到了。”
鬱子都嗤笑一聲,摘掉嘴的狗尾巴草,順勢往數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上一坐,眯著眼睛看了眼天上,然後一臉玩味地盯著杜行舟道:
“原來杜兄著急起來是這個樣子的,看來這沈娘子在杜兄心中,分量可不輕啊!”
杜行舟停止了踱步,往鬱子都旁邊一坐,輕飄飄地道:“此案與北狄人有關,雁清觀帶玉佩的那個人,恐怕是北狄暗探。”
鬱子都往後一仰,翹著腳道:“杜兄不是說再不涉足此事,誓要做個徹徹底底的廢物紈?怎又關心起北狄”
話說到一半,鬱子都似乎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不該說的,“北狄”二字還沒成形,就拉著尾音草草地結束了。
杜行舟聽這話說,眼神確實變了一瞬,若是沈言枝在此,說不定會被嚇得一個激靈。
隻是一瞬,杜行舟又回了魂一般,對著鬱子都打趣道:“還不是為了鬱兄的前途,鬱兄把這案子攬了過來,怕是顧著麵子非要查到底不可吧?”
鬱子都端坐起來,對著杜行舟拱手道:“杜兄請便,小弟的青雲之路便依仗杜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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