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何文娟等何思維走了之後試著給安良打電話，她不確定安良回道老家之後有沒有換手機號。

    電話那頭是一個有些沙啞的男聲，聽起來似乎跟安良的聲音有些不太像。

    “喂，你好，請問你找誰？”男人在電話這頭問道。

    “哦……哦，我找一下安良。”何文娟在電話這頭有些忐忑不安。

    那男人很明顯地沉默了一下，“你找他幹什？”

    “呃……我……我姓何，我想……”何文娟的話有些吞吞吐吐。

    “何思維！”男人的聲音陡然上升，接著他又自言自語道：“不，你不是她，你跟她的聲音不一樣。”

    何文娟大概猜測出來電話那頭的男人就是安良：“你是……安良？”她確認道。

    “嗯，我是。”

    何文娟下意識地問道：“你的聲音怎這樣子了？”

    安良清清喉嚨，聲音似乎聽起來清晰了一些：“最近有點感冒，你找我有什事情？”

    何文娟這才想起來要跟他何思維的事情。

    “不是我的事情，是這樣的……何思維……昨檢查出來她懷孕了。”何文娟覺得自己跟他這件事情還是很尷尬的，她得吞吞吐吐。

    “她懷孕了！”安良的聲音中透露著驚訝以及一種突如其來的欣喜，“那我……那我……”

    何文娟雖然不想給他潑冷水，但是她覺得自己還是應該把事情跟他清楚。

    “但是何思維不想要這個孩子……”何文娟出這句話來，感到內心有些愧疚和不安，她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她不想要……她不想要……”安良在電話那頭喃喃自語。

    “我覺得……你是孩子的父親，所以這件事情也應該讓你知道，雖然這件事由我來不太合適，但我還是得了。”

    何文娟頓了頓。

    “孩子不孩子的，那是你們兩個的事情，但是拿掉孩子對身體損傷很大，這點我明白。所以我不想讓何思維收到傷害，哪怕是她願意，也不行。”

    安良在電話那頭沉默良久。

    “我知道。”他的聲音似乎有點哽咽，“我馬上就回東新找她清楚這件事情。”

    何文娟在電話這邊“嗯”了一聲，“我希望她能夠好好的，你能明白？”

    安良輕輕地“嗯”，那一聲似乎有絲絲縷縷的歎息和傷感。

    掛了電話，何文娟如釋重負。

    她跟何思維年齡相仿，從一起長大。以前何思維還沒出國的時候，她經常保護她。

    何文娟知道自己從前的時候性格軟弱，看起來誰人可欺。

    何思維就告訴她，人們總是喜歡挑軟柿子捏，所以她必須變強，學會自己保護自己，因為沒有人可以保護她一生一世。

    何文娟覺得她保護了自己這多年，自己也應該可以不讓她收到傷害。

    艾瑞克的事情上她無能為力，可是在孩子這件事情上，在安良這件事上，她不想讓何思維再難過傷心一次。

    人難過的多了，是會習慣於生出繭來，那繭堅硬，牢不可催，刀槍不入。但是也阻擋了一切可以治愈內傷的可能。

    她覺得何思維並非對安良一點感覺都沒有，隻是她心有了傷疤。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何思維隻是怕了，但並非沒有愛的能力。

    何文娟希望能有一個來治愈她心的傷病的人。

    電話掛斷，安良愣愣地坐在床上，手還緊緊握著他的手機。

    聽到何思維懷孕的那一刻，他心髒跳的厲害，一種難以自抑的喜悅從他心中升上來。可是當聽到她不想要這個孩子的時候，這種喜悅就像被狠狠地潑了一盆涼水，冷得他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寒顫。

    他早該知道的，何思維這個人，狠起心來，真是誰都比不上。

    可是他還是覺得自己要賭一把，賭一把何思維對他是否有感情，賭一把何思維對他的感情有多深。

    他早就深陷了，從看見她的第一眼開始，從她披散著海藻似的長卷發開始，從她裸著身站在窗前抽煙開始——從他心甘情願地這樣跟她在一起開始。

    不求有結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經擁有，甚至不求你愛我。

    何思維這個人看起來太涼薄，他不知道她經曆過什，可是每每她跟他做愛的時候，情到濃處，她總會捂住安良的眼睛。

    他不是沒有問過為什，他這樣問的時候，何思維隻是粲然一笑，像一枝帶刺的新鮮紅玫瑰。

    “你眼睛太幹淨了，看太久我怕我會愧疚。”她總是這樣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那話淡的讓他無法分辨出真或假。

    他看不見她的心，隻是覺得那心上或許積攢了太多灰塵。

    安良點了一支煙，他以前是不會抽煙的，自從跟何思維在一起，他也就跟著學會了。何思維比他年紀大，他二十一歲，何思維三十歲，可他並不覺得這是一種阻礙。

    “等你三十歲的時候，我就快四十歲了，人老珠黃就不值錢了。”何思維有的時候會這樣道，這個時候她的神情有點惆悵和黯然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