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茂良站在講台上簡短地作了幾句鋪墊，然後開始正式宣讀獲選名單。

    “數學組周夢瑤，政治組李慧芳、白惠，物理組鄭東亮、化學組李誌文、語文組……”念到語文組的時候他頓了一頓，“語文組尚敏。”

    尚敏是高三語文組組長，在整個語文組年紀最長，資曆最老，可是教學能力平平，教學質量一般。當初甄選候選人的時候，本來語文組隻能報兩個名額，投票推選的是何文娟和另一位姓吳的男老師，後來是胡茂良尚敏資曆老，硬給加塞進去。

    當時，大家也確實是覺得她作為語文組組長，不在候選人之列到底麵子上不好看，於是也就都沒有什。

    可大家都沒有想到這。

    姓吳的男老師義憤填膺，會剛開完，就見他甩了臉子大步流星地出去了。坐在何文娟身旁的孫琦也同樣生氣。何文娟知道她是為自己感到不值。

    “怎能是她呢？”孫琦氣鼓鼓地，“不是你的話那也至少得是人家吳老師吧！”

    她低聲罵了一句，斜著眼睛瞟了一言坐在會議室前頭的尚敏。“娟兒姐，你都沒看見吳老師那張臉，鐵青鐵青的，都不知道評議組是怎評的。”

    孫琦撇撇嘴，“哎呦，還是咱們尚組長厲害，這關係簡直四通八達。讓我們望塵莫及。”

    坐在前麵的尚敏不知道是不是隱隱約約聽見了什，於是轉過頭來看了何文娟一樣。

    何文娟看見了她在看自己，並沒有做出什表示，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尚敏見何文娟臉上波瀾不驚，依舊平平淡淡，於是似乎放了心，終於心安理得又轉過頭去了。

    孫琦也看見了，不屑地翻了個白眼：“還好意思回頭看，倚老賣老，也真是夠不要臉的。”她看了看一旁的何文娟，平平淡淡，冷冷清清，似乎一切與她無關。

    她明明是事件中人，卻冷靜地像是一位旁觀者。

    何文娟怕前麵的尚敏聽見孫琦的話，於是扯了扯她的衣袖，“別了。”

    “你你也一點兒都不生氣？”

    何文娟微微轉頭看向窗外，空氣微暖，春風柔和得讓人心癢：“生氣能解決問題嗎？”

    孫琦愣了一下，蔫了一般，“不能。”

    “那就不必要生氣。”

    會議正式結束，胡茂良也做完了最後的講話：“大家不要氣餒，你們還很年輕，有的是機會。***不是過嘛，”胡茂良向何文娟這邊看了一眼，“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可終究是你們的。”

    何文娟不失落，其實也在所難免地有那一點兒不甘心。

    她所不甘心的不是一個職稱，也不是這份職稱上所帶來的一切政府津貼這些物質利益，她所不甘心的隻是沒有得到這一點肯定。

    她一直不太想承認的一點就在這，她其實極度缺乏認同感。

    每一點別人的認同，她視若珍寶。

    至於那些明明暗暗的利益關係，她其實都懂，也從來不覺得自己如何清高孤傲，隻是她已經預料到這次職稱評選的結果。

    實際上，從胡茂良硬把尚敏塞進候選人名額的時候，她就知道。她本身覺得，這也都是些沒有結果無所謂的東西，或許應當習以為常。

    可往往有的事情，即使明明早已預料到，但結果真正水落石出那一刻，還是免不了地要多少難過。

    但此刻她心很平靜。

    吳老師的不甘與憤怒表現在臉上也好，還是孫琦的心直口快也好，她都不置可否：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沒有強製著必須講出個對錯與好壞之分。

    下午何文娟沒有課，她批完昨的學生試卷後有些乏累，於是使勁兒抻抻腰，敲敲自己的酸痛的頸椎：當老師的人大多頸椎和心肺功能不大好。

    窗台上的風信子抽穗抽得老長，大大的花簇還沒盛開，卻一個個鼓鼓囊囊地，像是急掙紮著破苞而出，好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怒放。因為被放靠在暖氣的窗台上，所以裝它球狀根的玻璃瓶的水蒸發地不少。

    何文娟信步向前，拿起水壺給它澆了澆水。水剛剛好沒過風信子的球狀根，它那些的根須在透明的瓶子中迎著陽光浮沉。

    她突然笑了出來：“真像一頭不安分的大蒜！”

    何文娟正微微彎腰仔細觀察著瓶子漂浮的根須。

    “文娟，胡主任找你有事兒，”走過來的是尚敏，看到何文娟扭頭看她，似乎也眼神躲閃。“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何文娟放下手中的水壺，衝她微微一笑，如常一般淡淡地應了一聲“好”，就披上搭在椅背上的黃色外套走出了門外。

    她到年級年級主任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門有人應聲，她也就輕輕推開門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