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本的曆史時間線,今年,也就是天子勝新元元年,其實本該是孝景皇帝十年(中元三年)。
而在那個曆史時間線,太史公對於漢室幾年的記載,也不外乎以下幾點。
——罷黜諸侯國的禦史中丞一職,以從根本上削奪諸侯王任命、審查官員的權力;
匈奴有兩位小王來投,均被恩封為徹侯;
敕封孝景皇帝劉啟的第十三個兒子,即皇十三子劉乘為清河王;
丞相周亞夫被罷免,禦史大夫桃侯劉舍官拜丞相。
除去以上這四件大事可堪一書的大事,剩下的,也不過是三月彗星出西北、四月地動、九月戊戌晦日食之類的地理、天文變化。
而在目前這個曆史時間線,這一年的史書,注定隻會記下一件事。
——天子勝元年春二月,匈奴軍臣單於率軍入邊!
凡匈奴百蠻叩邊者數以十萬,邊牆遍布瘡痍,及及可危!
胡南下,掠雁門、北地、代、上四郡民口,足有四成!
胡先鋒銳騎大破雁門,兵峰直指京兆!
甘泉為胡先鋒所焚,漫天狼煙距長安不過百十,清晰可見······
無論是在原本的曆史上,還是在現在這個時間線,這一重大事件,均被後世的史家稱之為:淩辱之恨······
·
“條侯!”
“條侯可算是來了!”
“怎還不見陛下?”
長安城,未央宮宣室殿外。
邊關的八百加急,終於還是送到了長安城內。
但比軍報來得更快的,是直到此刻,都還在天邊飄蕩的衝天黑煙。
——甘泉宮,被一把大火焚燒殆盡。
漢天子夏日避暑的甘泉宮,被匈奴先鋒扔出的火把,燒了個幹幹淨淨。
而甘泉宮距離長安城,最多隻有三百多的距離······
“條侯,倒是說句話呀?!
”
“事到如今,該當如何是好???”
身著常服匆匆而來,卻看見朝堂公卿都身著甲胃,滿麵焦急地積聚在宣室殿外的長街之下,周亞夫不由一陣恍然。
曾幾何時,自己也曾在漢家朝堂之上,享受到這樣的待遇——每逢社稷有事,便總會有無數道目光,撒向周亞夫處變不驚的澹定麵容。
現如今,滄海桑田,物是人為;
唯一沒變的,是宗廟有了事,周亞夫卻仍舊是朝堂唯一的指望······
“陛下去了長樂。”
“想來,也快要回來了吧······”
麵色陰鬱的低下頭,借著說出這句話的功夫,周亞夫也總算是強迫自己,從對過往的懷念中回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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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周亞夫身側,此刻卻已經擠滿了平日,恨不能用鼻孔看周亞夫的高官朝臣······
“胡蠻叩邊,兵峰正盛!”
“不知條侯,可有退敵之良策?”
“——是啊是啊!”
“——蒼鷹郅都、狸鷹程不識,不是曾在條侯門下習學軍陣之術,又被派往邊地了嗎?”
“——是否能將此二人召回長安,以主持大局?”
···
“待陛下入宮,我等可要進言陛下,於關中征兵整軍,北上禦胡?”
“少府那邊,也需要準備糧草軍械,再由內史征發的民夫運往邊地了······”
一時間,類似的慌亂聲線便於周亞夫耳邊響起,饒是來之前打定主意‘不動聲色’的周亞夫,也不免被吵得皺了皺眉。
過了好一會兒,許是都問出了心中的問題,又或是宣泄完了恐慌的情緒,短暫平靜下來的朝公忠臣,便再次齊齊往往人群中央的周亞夫。
被眾人如此眾星捧月,周亞夫,其實還是很懷念。
懷念過去,自己還能率軍出征、還能被信任的光輝歲月。
但最終,周亞夫卻並沒有開口,為慌亂的眾人解答疑惑。
一來,是如今的周亞夫,早已今非昔比。
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自己的心態,周亞夫,都早已不是過去,那個眼高於天的條侯。
二來,則是因為周亞夫從軍多年,所養成的特殊能力,讓周亞夫隱約聽到了些什。
回過身,果然看見那架黃屋左纛,正在禁軍武卒的護送下,朝宣室殿的方向徐徐而來······
“陛下口諭~”
“著:凡朝中公卿二千石及上、將官校尉上,又曾將兵之功侯,皆於宣室恭候聖駕者······”
禦輦自司馬門徐徐而來,卻並沒有在宣室殿正門外停留,而是在太仆袁盎高超的駕駛技術下,在周亞夫在內的眾人麵前拐了個近乎直角的彎,便朝著宣室殿側方而去。
禦輦自麵前駛過,眾人隻免不得伸長了脖子,想要透過車窗,看到天子劉勝的麵容。
隻可惜:眾人能看到,隻有袁盎那隱含肅殺的神容,以及隨行禁軍武卒手中,那一具具已經完成裝填,手指輕扶於扳機前,隨時準備發射的弩機······
·
“臣等,恭迎······”
“——免禮。”
約莫半刻之後,自長樂宮回到未央的天子勝,終於出現在了宣室殿正殿。
隻是與公卿百官預料中的歇斯底、大發雷霆所不同:此時的天子勝,似乎無比的平靜;
就好像不知道發生了什,又或是即便知道,也根本不在乎。
——如果劉勝身上,沒有穿那具太宗孝文皇帝留下來的戰甲、腰間也沒有係上那柄太祖高皇帝留下的赤霄劍的話······
“邊關發生了什,想來諸公,都已經知道了。”
“此事,朕也已經請奏過太後。”
“——太後的原話是:凡皇帝所願、百官公卿所與同之策,皆可。”
“接下來,諸公,便可暢所欲言······”
坐在禦榻之上,極為平靜的道出這番話,劉勝便繃著臉,緩緩從榻上站起身。
伴隨著劉勝直起的軀體,劉勝身上的戰甲,也隨之發出一陣輕微而又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而後,便是一聲極為刺耳的銳鳴,將殿內眾人的注意力,毫無保留的集中在了少年天子仍有些稚嫩的麵龐之上······
鏘!
!
“醜話,朕先說在前頭。”
砰!
!
!
“敢有言和者。”
“——必如此桉!
!”
直到這一刻,天子的滔天怒火,才毫無保留的宣泄在了麵前,那方被削去一角的禦桉之上。
——恥辱!
——奇恥大辱!
!
對每一個尚有血性,甚至是尚有靈魂的漢人而言,這,都是誓死不休的奇恥大辱,和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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