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太後遣人來問······”
“——便說朕在長安悶得慌!”
···
“陛下······”
“太皇太後遣人來······”
“——朕說了!在長安悶得慌!
!”
···
“陛下,館陶公主······”
···
···
······
聽著耳邊傳來夏雀戰戰兢兢,甚至隱隱帶著顫音的話語聲,平躺在榻上的劉勝,隻不勝其煩的坐起了身。
沒好氣的看了看夏雀,看的小寺人都有些心底打顫,劉勝才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嘶~~~~~~”
“呼~~~~~~~~······”
···
“不管誰派人來,都告訴來人:朕心緒煩悶,這才到上林稍住幾日。”
“讓皇祖母、母後不要擔憂,也別忘了告訴姑母:朕無妨。”
“若是朝中來人,你就親自回一趟長安,替朕當麵問問桃侯。”
“——問問他這丞相,究竟是怎當的!
!”
“朕一個年不及冠、尚未親政的兒皇帝,朝野內外怎還就離不了朕了?!
!
!”
一陣沒由來的邪火,被劉勝毫無顧慮的宣泄在了夏雀身上,隻惹得夏雀又是一陣身形發顫。
聽著劉勝如此粗俗,甚至是粗暴的言語,更甚至說自己是‘兒皇帝’,夏雀隻覺得這上林行宮,自己是片刻都待不下去了。
也恰好得了劉勝的指令,需要到行宮外答複兩位太後,以及太長公主派來的人,夏雀稍滯愣片刻,便逃也似的退出了行宮。
而在行宮寢殿內,隻剩下自己一人之後,劉勝又是悠然一聲哀歎,便再次輕飄飄蕩跌回了榻上。
匈奴先鋒火燒甘泉宮,已經是小半個月前的事了。
確如周亞夫所說:從劉勝新元元年春正月末開始入侵算起,在春二月望日,也就是十五,匈奴主力便盡數退出了邊牆,回到了一望無際的遼闊草原。
至於漢室的應對,大體也和過往一樣。
——派出救火隊員:飛狐軍馳援前線,可說是馳援,實際上卻隻是去協助當地郡縣,將因戰火而趨於負無窮的治安狀況,盡快恢複到往日的正常狀態;
——派出禦史、監吏,統計戰損,包括城池、道路的損害,以及軍隊的傷亡、百姓的損失;
——派出天子使,讓邊關守將撰寫奏報,並帶回長安,以供於朝堂劃分戰敗責任。
非要說這一次,同以往有什不同,那也就是劉勝這個天真爛漫的新君,下令出內庫錢,對遭到戰火荼毒的北地四郡進行戰後重建。
而在那日的朝議之後,對此深感無力,也對此感到萬般屈辱、苦悶的劉勝,便獨自來到了上林苑。
一開始,朝野內外的反應也比較平澹,大部分人都認為,劉勝這不過是年輕人遭受了打擊,才想要到上林苑遊玩幾日,好散散心;
過了三五日,發現劉勝還沒有折駕回轉,朝野內外開始出現一些牢騷聲,隱隱指責劉勝‘被這小小的打擊擊垮,便有了一蹶不振的預兆’。
但到了第八天、第十天、第十二天······
滿打滿算:今天,已經是劉勝‘逃’到上林苑的第十五天,剛好滿半個月。
也就是在這幾天,朝野內外的風論才徹底平息了下去,沒人再提天子滯留上林,半月未返。
——因為朝堂上下都深深地明白:在匈奴人麵前的無力感,究竟有多打擊人的內心。
曾幾何時,太宗孝文皇帝也是意氣風發,甚至是禦駕親征,想要和匈奴人來過一場;
但到了晚年彌留之際,躺在病榻上的太宗皇帝,卻緊握著當時的太子啟的手,諄諄教誨道:攘外,必先安內。
繼位之初,先孝景皇帝也同樣躊躇滿誌——剛坐上皇位,便撿拔自己的太子家令晁錯為內史,所推出的第一道政令,更直接就是千古留名的《削藩策》!
或許在當時的天子啟看來,隻要《削藩策》得以推行,關東得以安穩,諸侯藩王尾大不掉的弊端得以剪除,那‘戰勝匈奴人’的進度條,就能顯示‘當前進度僅剩百分之十’。
但最終,躊躇滿誌的天子啟,還是倒在了削藩尚未徹底完成、諸侯藩王勢力尚未被徹底鏟除的時候。
然後,病榻上的天子啟,也同樣緊握著太子勝的手,諄諄教誨道:內部不寧,絕不可興外戰······
至於如今,活躍在漢家朝堂的達官貴族,也無不曾是鮮衣怒馬,想要引兵北上的熱血兒郎。
但這多年的沉澱,或者說這些年來接連不斷的打擊,終還是磨平了少年的棱角;
或者應該說:成長,讓他們明白了什叫冷靜,卻也讓他們失去了莽勁。
而現在,劉勝便在經曆著這一切。
——強忍屈辱,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並做出正確抉擇的蛻變。
其實在朝野內外看來,劉勝已經做到了。
從那一天,在朝議上先放下一句‘言和者斬’,之後又下達戰後善後指令就可以看出:劉勝並不需要這樣的蛻變——劉勝本身就具備這樣的冷靜。
隻是再怎說,也終還隻是個少年郎。
人前打碎牙齒和血吞,可到了人後,也總有心鬧別扭、犯惡心的時候······
“太宗皇帝,也經曆過這些嗎······”
“就連父皇也······”
···
“呼~~~~~~······”
“如今的漢家,已然比過去強大了太多;”
“決戰的那一天,也比太宗皇帝、先帝之時更‘看得見,摸得著’;”
“即便如此,朕尚且都這般接受不能,更何況是當年的太宗皇帝、先帝······”
“唉······”
過往這段時間,這個問題,劉勝已經不知多少次問出口;
準確的說:在那日的朝議之後,這個問題,幾乎沒有一刻從劉勝的腦海中消失。
但越想,劉勝就越覺得心一陣憋悶、一陣窩火。
想找人說說,又實在不知道能跟誰說;
想找人問問,又著實不知道能從誰人口中,得到一個讓自己滿意的答桉。
或許有那一瞬間,劉勝,也終於像自己的父祖,以及曆史長河中的每一位帝王一樣,體會到了什叫孤家寡人。
孤家,寡人······
“不······”
“不。”
“朕,有人能說。”
“有人,能和朕說這些。”
許久,劉勝不知是想起什,又或者是想起了誰,便再次從榻上緩緩坐起身。
又目光呆滯的愣了愣,終還是從榻上站了起來。
“老爺子啊~”
“朝留了能用的臣子、府庫留了能花的銀子;”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