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玻璃窗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風中煙霧 本章:27、玻璃窗

    27、玻璃窗

    放學後,我身後跟來一大群孩子,都要看看薑木匠如何做玻璃窗。

    我家院子大門外的街上,搭起一人高的木架子,架子兩頭撇著一對八字腿,上麵固定一根粗檁子,粗檁子上麵滿是墨鬥彈好的黑線,為了人落腳平穩邊上還幫襯著一根細檁子。薑木匠前腳踏粗檁子後腳踩細檁子站在上麵,徒弟劉全德坐在地麵,他是劉麗紅的二哥。師徒二人合力拉動一片大鋸,鋸片有大人一寬,有雙人抬的扁擔長,一個鋸齒足有一枚杏核大,兩人在把原木鋸成木板。

    鋸片向前走進尺八深,薑木匠就會把一根小木楔釘入鋸口,使前麵的鋸口加寬,之前的木楔自己脫落備用。“木楔的作用是撐開鋸口,防止夾鋸,減小進鋸的阻力,幹活方便省力。”薑木匠在給徒弟講道理。李天驕看出點門道,“嘿嘿”地詭笑著說:“使勁砸木楔,使勁砸木楔。”劉全德不高興了,說:“這孩子,才多大一點,就學你老子,到處打破楔。”

    使勁砸木楔,木料就會順著紋理開裂,自行開裂的木料斷麵很難平整,那樣會同時報廢兩片木板,甚至更多,這是木匠的大忌。

    我問:“薑爺爺,打破楔說的是木匠的事,為什人們把攪黃婚姻的叫打破楔?”薑木匠想了想,回答道:“一個小木楔可以毀掉木匠半個時辰的活計,一個小人的一句話可以毀掉一樁姻緣,他們太像了吧。”

    “不隻是婚姻,凡是暗地破壞他人好事的行為都可以叫成打破楔。因為在村人的心目中娶媳婦是一件天大的事,人們恨小人,才把打破楔特指破壞婚姻。”我一回頭,見說話的是趙校長,慌忙中嘴擠出,“校長。”再就什音都發不出,圍觀的學生炸窩一樣跑開,連沒上學的也跟著跑。趙校長沒有停留,同薑木匠打聲招呼就走開了。趙校長一走,孩子們又都跑了回來。

    “我說,校長的大公子,你那小嘴不是挺能白話的嗎,聽說你淨問老師一些嘎七嘛八的問題,才剛兒,見了校長怎癟茄子啦。”薑木匠在高處調侃我。肯定是他兒子回家什都講,我仰頭說:“他是校長啊。”劉全德撲拉撲拉衣袖上的鋸末子,無限感慨道:“你也怕一個啊。校長就是不一樣啊,看!天天出門把小分頭梳得溜光水滑的,再看咱們,也學個樣留個小分頭,戧毛戧刺的;人家灰色中山裝的領子扣係緊,領鉤勾好,我扣子丟一枚,把領子扣挪個地方用,領鉤壓根沒用過;人家的褲線筆直,我水襠尿褲的,不管什顏色的衣服一旦到我身上最後都成一個土色兒,一塊大補丁永遠是最鮮豔的;人家賁亮的黑皮鞋,我糗黑的破布鞋;人家上衣兜插一隻雙色油筆,我耳朵上夾半截鉛筆。校長這身打扮,我就相媳婦的時候裝裝樣子,人家天天如此。人和人就是不一樣,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嘿,天下的校長還都是一個打扮,楊公子,對不對?”“對!你看你,頭上是鋸末子,身上是刨花子,溝子是屎渣子,腳丫瓣兒是泥球子。”“嗨!這小崽子,嘴真損。”我說:“這是跟你大姐學的,你大姐罵你姐夫:‘你看你,一腦瓜高粱花子,一身苞米膩蟲,一溝子屎,一腳丫瓣兒泥。”

    “我正式向全世界宣布:”劉全德手指著太陽說:“人和人就是不一樣,校長和我能一樣嗎?今後誰也不許說平等,誰要說我跟他急!”薑木匠用小眼睛乜斜著徒弟,“說了,你能把人家怎地?”“師傅,嘿嘿,就是圖個嘴痛快,我說話要是好使,不幹這個,要幹的事多去了。好吃好喝好衣服,好玩好工作好輕巧,好房子好兒子好媳婦。”我也受到啟發,說:“喊得歡的人都沒能耐,嘴喊啥準缺啥。比如趙寶金很少廢話,抬手就打。還有刀疤,起腳就踢。你跟他理論,他說,‘不因為啥,就是想踢你。我踢了,你愛咋地咋地,有辦法你想則去。再跟我逼式,還踢你,直到踢老實拉倒。’”“天底下,還就是這個理兒。”劉全德把大拇指豎給我。

    木匠和瓦匠比,瓦匠太簡單。一把錘子、一把瓦刀、兩把抹子、一塊托板、一隻水平尺就是全部的工具。木匠不同,大包裹、大箱子地裝。就說刨子吧,刨直麵的長刨、找平的短刨、刮皮的鐵刨、開側槽刨、開中槽刨,看著就像那回事。

    老人都說:饞木匠,懶瓦匠。

    我問:“薑爺爺,你一天掙多少錢?”薑木匠不停手中的活,說:“幹什,你要做我的徒弟?”“我就是問問,木匠也不錯,比瓦匠強。”薑木匠笑了,耳朵上的鉛筆都笑掉了,“楊校長的大公子,就這點出息。告訴你,一天九毛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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