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潮種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風中煙霧 本章:29、潮種

    29、潮種

    大隊一年就給小學拉一噸塊煤,放在老師的辦公室。天大冷的時候,每個班級一天給半土筐,老師的辦公室不生火。

    天冷後,瓦匠楊明才來搭爐子。土坯灶抹大泥的爐膛、鑄鐵爐篦子、上麵蓋著四圈套的鑄鐵爐蓋,鐵皮煙囪經窗戶上的亮子引到教室外。大煙大火過後是橘紅色的炭火,掀開爐蓋架好鐵絲網,把豆包放在網上,豆包表皮在炭火烘烤下鼓起大大小小的泡泡,泡泡在高溫中破裂變焦糊,一縷青煙飄起,教室滿是米香味。

    一噸煤四個班級用一個冬天,即使下午不生火也遠遠不夠用。

    趙校長率領全校師生去樹林子勾樹枝,男同學扛著長木杆,杆頭固定個鐵鉤,用它來勾樹冠上的枯樹枝。這是大隊特批學校的,社員被禁止。

    矮樹容易,可是枯枝少,高大的樹要男生騎在樹杈上去鉤。

    爬樹,最笨的爬法是兩腿夾緊樹幹,兩手摟住樹幹,先兩腿上竄後背弓起,然後兩手上移後背伸直,後背一拱一直就爬上一段。就像頭尾各一對腳的綠色造橋蟲爬細樹枝,一拱一拱地前進。讓人歎服的爬法是雙手摳死樹幹,腳尖搭牢樹幹,手腳兵用像貓一樣敏捷,那才是俊美的爬姿。不過爬粗大樹幹隻能用最蠢的方法,雖然弓腰撅不雅觀但是安全。

    一捆捆的幹樹枝被扛回教室,堆在講台邊的牆角,高高的一垛。

    男生整理樹枝的時候,劉老師對同學們說:“明天安窗戶,窗戶紙在我手中。”劉老師晃晃手中的白紙卷,接著說:“打漿糊,需要麵粉,哪位同學願意為班級做貢獻。”“我!”“我!”全班人都舉手,座位在前排的人站起來差一點把手觸到劉老師的鼻子尖兒。劉老師把紙卷平放在講桌上,雙手由高處下壓,同學們立刻肅靜下來。劉老師指著前座的人說:“楊豔玲、楊豔霞,你們倆拿吧。一人隻拿一小碗苞米麵,明白嗎?”兩個人齊聲回答:“明——白。”

    沒撈到差事的寶慶強在做鬼臉,劉老師說:“寶慶強別撇嘴,明天拿半酒瓶子豆油來。”這豆油,就屬寶慶強家多。白紙糊到木格上,筷子頭纏棉球蘸豆油在紙麵上畫線條,紙被油浸透,增加透明度,增加強度,不怕風不怕雪。當然,沒有許多的豆油全轆滿,隻畫木格的對角線,給小方格的紙麵打個大油漬叉。

    薑宏偉拿來家的破斧子和破木墩,用來剁樹枝。為此劉老師獎勵他一枚五角星,粘在後牆學習園地內他的名字後。攢夠十枚紅五星,可以申請加入紅小兵,能佩戴紅領巾。

    我和田春芳的紅星數最多,學習成績第一、第二、第三名都給一枚紅星。我惹不起表妹,她得第一就美滋滋地卡巴眼睛,一旦沒拿到第一,她會死求白賴地查看我的考試卷,雞蛋定要挑出骨頭來。第三名競爭太激烈,經常換人。

    給學校割青草,一年級男生每人二十斤,女生比男生少五斤,交足斤數就給一枚紅五星。

    東院的大奶奶——老娘婆,說:“雲飛呀,一個紅紙兒剪的五星值幾個錢兒,趕明兒個我給你剪一摞子,一個孩子給仨倆的,省的孩子們為了一把草一把杏核一坨屎的打大架。”“大媽,這是榮譽,不是隨便給的。”“我懂。就是給那些不聽話的、不好好幹活的、偷嘴吃的牲口戴上個籠頭勒上根嚼子,那也不能變著法兒地搓鼓孩子們打架呀。要我說呀,除了特別操蛋的都給,你不好張口我來說。這幫小子,都是我從他娘肚子掏出來的,誰啥樣我都知道。”寶慶新一聽來了精神,說:“大媽,我們星期一下午發五星。”“大媽不懂,你說那天是幾兒?”“大媽,是初九。”

    初九這天她真的來了,肩上背著糞箕子,麵盛著幾粒糞蛋子,一手拿著糞叉子,一手掐著一摞紅五星。劉老師趕快攔住,指著糞箕子說:“大媽,這套東西就放在門外吧。”“嗨,就為這個進屋,你大爺沒少狠得我。”

    “都坐板正的,發到手後,自己舔口唾沫沾上。趙老板兒的大小子、薑木匠的四小子、段大嚷的二小子、寶支客的大兒子、我西院楊調解的大孫子,不給!整天鼓搗貓、掏家雀子、禍害蛤蟆、掐豆角子花、用葛針紮蜜蜂屁股,給他兩屁股板子。”她口說著手掌搧著,“對了,還有寶信用社的大小子,一張嘴整天價吹牛皮,歪歪嘴子擰擰鼻子的,真是你爸那模子活脫出來的坯。”說的這兒,一眼看見楊立春,她手拍著大腿根兒說:“最可氣的是東園子楊老大的老小子,背後老戳鼓人家打架,蔫嘎兒壞,整天價給人家播仇種恨的。”

    逢人少的時候,段興國把自己兜的五分錢偷偷交給劉老師,我給他打證實:“劉老師,這是昨天晚上放學時他在校門口撿到的。”段老二的目的就想是要五角紅星。我說:“下次上交五毛錢,老是五分錢太假。”他回答:“開始不是一分嗎,你老讓漲,都漲到了五分了,說實在的我有點尿嘰了。五毛錢太多,就六分錢吧,一毛錢都整嘩啦我。”“你別總是要我給你打證明,換換人,不然太假,下次找李天驕。”“對,換換人。李天驕不行,他那小丫頭臉,劉老師多看一眼,他立刻臉紅低頭,劉老師準知道我在蒙他。”寶春瑞說:“換趙博吧,他是誰呀?趙校長的二兒子。”

    得五角星,趙寶金有自己的辦法,他在班級是腰別根扁擔——橫晃。獨霸生爐子的工作成為班級的司爐工,教室的鑰匙掛在他脖子上,每天第一個進教室,剁樹枝子點火生爐子。往爐子添木柴還有個好處,劉老師提問題讓他回答,他立刻說:“老師你叫別人,我添爐子。”說完把腳下準備好的樹枝段掐起來塞進爐膛。劉老師看出點問題,對他說:“趙寶金你燒樹枝子悠著點,其他班級還沒燒多少,你燒沒了一半,這樣下去不行的。”

    冬天,趙寶金的雙手發紅腫脹,像沒長毛沒睜眼的耗子崽。手上的凍瘡年年複發,辣椒秧熬水蒸、茄子根熬水泡,段獸醫的這類偏方不管用。臨近春節,饅頭似的手背就破裂結痂流黃水,他用破布條包裹上一層又一層,揭開布條手背爛嘰嘰的,他還用手往下撕東西隨手丟,看見就令人渾身起雞皮疙瘩,這時候他向誰伸手,誰就和碰見鬼一樣躲閃。

    最近他又添個毛病,沒來由的一激冷,就像有人用大錐子突然刺他屁股,接著不是左手撓右手就是右手撓左手,力量一定不小,一撓上就痛得他不自覺地發出“啊!”的一聲,喊叫過後,手像抓到紅紅的炭火被燙一樣在空中直抖爪,次次把同座位的病秧子大個子楊長旺嚇得一哆嗦。劉老師說他:“趙寶金,你的凍瘡真是個問題,家人、自己都不當回事,你別烤爐火,忽冷忽熱的刺癢難當。”“劉老師,你說得太對了,刺癢的時候我都想把這爛爪子剁掉。”他用嘴噓著手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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