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家主乘坐的車馬在駛出街道之後，沒有回到自家位於城北的號稱“北闕甲第”的氣派宅子，而是一路駛過東門，出了臨郢城，向城郊一處隱秘別築而去。

    下了馬車，崔氏家主抬頭看了一眼門上牌匾，上麵寫著“樊籬築”四個字。他咧了咧嘴角，老臉的皺紋聚成一堆，好似盛開的一朵菊花。

    樊籬，鳥獸之籠也。

    將這兩個字作為別築的名字，寓意必然好不到哪去。而事實上，這也的的確確是一座囚籠，囚禁著一隻自願成為禁臠玩物的金絲雀。

    崔氏家主走進門中，迎麵走來一個美姬，豆蔻年紀，看上去都可以做崔老頭的幹女兒了。她的衣著極清涼，豆腐一樣滑嫩的身子上隻覆了一層薄薄的輕紗，透著下麵粉白色的肌膚，以及少女尚未長開的青澀曲線。

    美姬伸出一隻手，環住崔氏家主的胳膊，也不話，扭動著腰肢，款款向築深處走去，纖細的蠻腰襯托得花寇般的乳胸愈加豐隆。

    俗話得好，女子風情，半在腰間。

    “嘿，幾日不見，你這妮子看上去倒更可口了些。”崔氏家主捏了一把那美姬的水潤臉蛋，滿手滑膩，如握羊脂美玉，端得妙不可言。

    美姬咿咿呀呀，誘人的櫻桃口不斷啟合，卻沒有吐出半個清晰的音節。

    一隻沒了舌頭的金絲雀。

    一老一少走進後院，在一張石桌旁邊坐下，桌上擺著一壺龍岩黃酒，配上精致的下酒佳肴。美姬先倒上一杯酒，怯生生逢到崔氏家主的嘴邊。

    其實女子早就不是什未經人事的黃花閨女了，輕易不會如此害羞，但姓崔的老頭子偏生喜歡這種調子。

    崔氏家主抿了口酒，怡然自得。

    女子青澀，就像未成熟的青果子，雖然同樣可口，畢竟非是國色香，堂堂崔氏的家主一把年紀了，什樣的怡人風景不曾見過，願意花費心思為美姬單獨建造一座別築，金屋藏嬌，自然不會隻因垂涎少女的美貌。

    實際上，這個美姬長得像極了崔氏家主少年時期曾經私定終身的鄰家少女，這才是姓崔的老頭不顧身份，將其收為禁臠的主要原因。當初的鄰家女孩不是享福的命，不到出嫁的年紀，便死於一場疾病，一直是崔氏家主心頭的一抹遺憾。

    而眼前的美姬，雖然相貌六分相似，但美中不足的是聲音相差了太遠。不是記憶中的溫婉嗓音，便寧可不要聽，於是崔家主親自切下了美姬的半截舌頭。

    她終究不是她。

    所以他不心疼。

    美姬又斟上一杯酒，遞到老頭的唇邊。

    崔氏家主喝了一口，似乎想到了什，勃然大怒，一巴掌扇在美姬的嬌嫩臉蛋上，怒道：“空腹飲酒是養生的大忌諱，你這個婊子難道嫌老夫死得不夠快？”

    美姬捂著臉頰，立即跪在地上，淚流滿麵，叩頭不止，咿咿呀呀，額頭的血染紅了地麵。

    崔氏家主忽然又斂去了憤怒的神色，捧腹癲狂大笑，花白胡須一顫一顫。

    “疼？”他扶起驚恐的少女，伸出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女子的紅腫麵頰，動作溫柔。

    “嘖，老東西還蠻會玩的。”一道輕佻的嗓音響起。

    話音未落，崔氏家主臉色大變，一道又一道銀紫色的光華自全身經絡中遊走，匯聚於掌心，轉瞬之間凝聚成一顆劍丸，燦若辰星，雷霆環繞，旋轉不止。

    劍丸者，形為丸，意為劍，至柔而至剛。

    崔氏家主推開身邊美姬，懸著劍丸，直起脊背，身形挺拔似蒼鬆，一步步走到院子正中。這一刻，老頭身上再無半點衰老遲暮之感，一身劍意如千仞險峰。

    “何人……”崔氏家主剛想開口。

    空中響起一聲龍吟，直接打斷了接下來的話語。一柄扭曲的兵刃自高空下墜，仿佛一頭俯衝的蒼龍，要將姓崔的老頭子自頭頂悍然貫通！

    崔氏家主猛然攥緊手心。

    劍丸拉直成一線長劍，高高逆勢飛出，如同一叢生長在泰山之巔的蒼勁青鬆，直插雲，與蛟龍撞擊在一起！

    叮叮當當，兩柄劍器不停碰撞，忽然懸停在半空，又迅速交錯而過，往複廝殺，交鋒聲細繁雜，如同一家熱火朝趕製單子的鐵匠鋪。

    怔立在一旁的美姬捂住雙耳，痛苦蹲下，一滴滴鮮血自指縫間緩緩滲出，像是一柄刀刮過耳骨。

    “白鶴。”有人笑了一聲，低聲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