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邊誌韙

    老屋中再也沒有了歡笑，時間像一朵白雲在漫無目的地遊蕩。

    W奶奶捧著漆麵剝落的相框，她發現小孫子的臉上布滿了皺紋。

    “多久沒來了，陪我坐坐，我給你做飯。”

    “可是柴火總是不夠燒，水也總是不夠用！”

    “他們說我霸個沒完，但是真的快沒有了！”

    石凳底下有幾顆飯粒，引得一群螞蟻忙個不停。小孫子的嘴角像有一個隱形的洞，飯粒就是從那漏出來的。他很喜歡觀察螞蟻的活動，把咬著飯粒的小螞蟻扔到很遠的地方去，看看它還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

    相框的後麵破了一個小洞，小孫子是不是從這跑出去了，她很疑惑。她開始四處尋找。樟樹底下是他最喜歡玩耍的地方，那的泥巴變成了雜草。樹上刻的字也不見了。曾經有人說樹幹藏著一隻樹妖，麵目猙獰，經常吃小孩。樹樁上栓著的牛八成也已經被吃掉了。這的氣味變得很陌生，到處都是帶著尖刺的野草。

    螞蟻洞前留下了一粒飯，她低著腦袋往觀瞧，完全看不清麵的情形。她對著麵大喊，嗓門把瓦片都震落了，除了幾隻慌張的螞蟻在她的腳邊逃竄以外，沒有任何其他的動靜。

    她發現相片變得越來越模糊，幾乎快要看不清臉了。她分明記得上午他還來過，並且給她帶來了最喜歡的八寶粥。當時她正在菜園澆水，豆角和辣椒都快枯死了，葉子開始打卷兒。可是她一次隻能提一小桶水，她認真數著還沒有澆水的地方，黃土發出的爆裂聲，水澆在上麵像澆在了燒紅的烙鐵上。無數的甲蟲從葉子竄出來，有的暴躁地用牙齒咬著她的白發。井底的水快要用光了，壓水機每次都扯著幹燥的嗓門撕心裂肺般抽上來一點點水。她真的無能為力了，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些菜被渴死。但是風雨往往不期而遇，午後，一場雷陣雨將井水灌的滿滿的。菜園又煥發了生機，無數的七彩光芒從那照射而來。世界仿佛變了個樣，她感到眩暈，眼前的景象在不停地翻轉變幻。她感覺長長的豆角勒住了她的脖子，這是她最引以為傲的作品，因為她種出了最長最鮮嫩的豆角。

    “豆角並不應該這樣擇，長短不一，吃了會長蟲子。”

    “少放鹽和油就行了，你總是把它們當成補品。”

    “可是火不能太小，我一個人時做出的菜往往都有一股苦味。”

    夜，她能夠清楚地聽到有人在相框說話，她覺得有必要把相框的破洞補一補。她找不到釘子和木板，她又跑出門去尋找合適的材料。她看見一隻金絲貓發著綠光的眼睛，她開始學貓叫，但是她忘了自己養的那隻貓已經死了好多年了。綠眼睛一直跟著她，它的腳印也是綠色的。竹林爆出了一根巨大的竹筍，不停地長，最後像一根藤一樣纏繞在樹上。

    “我的頭頂有一片沼澤，我摸到它正在晃動。”

    她的動作很笨拙，相框反而被她拆壞了。她急得幾乎要發狂，她大聲呼喊著，無數的螢火蟲從她的腦門噴湧而出。相片的顏色變得更加灰暗，青綠色的黴菌漸漸爬上了小孫子的臉，一點一點侵蝕他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