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則、藻葉暗暗叫苦：此事若不成，隻怕要被打死的！

    然，事已至此，他們兩個幫凶無路可退，除了追隨小娘，別無他法。

    片刻，藻葉忽而想到一個問題，於是看向小娘，問道：“小娘，咱們姐兒也在榮秀軒，萬一誤傷了，可如何是好？”

    劉小娘道：“那日，我自會設法留住毓兒、夢兒。”

    說完，劉小娘便打發諸則趕緊出去，並囑咐他萬事小心，不可叫人看出分毫。

    陌則走後，藻葉又想起一事，擔心地問道：“小娘，齊家的嫡女春苗，也在菡萏園念書，事情萬一泄露，齊財主隻怕要……”

    劉小娘打斷藻葉：“那就不讓事情泄露！”

    藻葉道：“小娘的意思，是把禍水潑給東籬園？”

    劉小娘頷首道：“齊財主就一個嫡女，且那春苗長得如花似玉，若春苗被糟踐了，齊財主怕不是要提刀來殺了張勝男？”

    說著，劉小娘又笑了幾聲，十分得意。

    藻葉還是有些害怕，但又不敢勸小娘，她侍奉李小娘多年，知道小娘的性子，自己若“中途易轍”，隻怕還沒出榴園，就是一具屍體了。

    由此，藻葉隻得暗暗祈禱“一切順利！”

    這，是榴園最機密的事情。

    皇甫府上，隻有劉小娘主仆三人知道。

    他們原本做得天衣無縫，天可憐見，那些如花似玉的姐兒們眼看就要遭大殃了！

    幸好，燦秀在修《臨安秘事》，他常到鄰街坊間打探各路消息，便是常勝賭坊，燦秀也去過，還贏過許多錢。

    時光溯流，回到三個月前。

    三個月前的一日，燦秀帶著肅羽、遐心出門，兩個大丫鬟都是男兒打扮，主仆三人坐著馬車，一路到了春盛街，進了常勝賭坊。

    賭坊的那些騙術，燦秀見招拆招，逼得吳老七沒法，隻好自己親自出馬與燦秀對賭。

    那一對丫鬟——吳老七一眼便看出肅羽、遐心是女兒——不多說，箭袖淡綠袍衫，月白布條綰髻，沒甚特色。

    然，這自稱“燦哥兒”的人，打扮不一般，像個世家大族出來的。

    彼時，燦秀綰髻，簪的是青白玉雙獅紋冠；內著竹綠圓領羅袍衫，外罩暗綠闊袖直領對襟褙子，繡著纏枝蘭花，清秀俊雅；玉帶上掛著鏤刻精美的碧玉圓佩，白綾襪皂鍛履，從頭到腳，新鮮潔淨。

    燦秀手的玉竹折扇一開，上麵“寧靜澹泊”四個字赫然入目。

    吳老七看在眼，心道：“這是哪家王侯貴門跑出來的小公子？”

    燦秀瞥一眼那吳老七，一頂萬字頭巾，簪一朵大紅菊花；灰藍布袍外罩一個闊袖直領對襟褙子；白襪皂履，幹淨整潔，看著，倒不像個開賭坊、放高利貸的。

    吳老七生得膀大腰圓，黑圓臉、大杏眼，濃濃的眉毛，乍一看，讓燦秀想到《水滸傳》的李逵。

    可是，吳老七看似粗魯，一開口卻腔調溫和，又叫燦秀想到花榮一樣的豪傑人物。

    內外的矛盾，構成鮮明的對比，讓燦秀反而更好奇這吳老七其人、其心、其品性。

    燦秀知道，自己贏或不贏，都得得罪這個吳老七，不合算。

    於是，燦秀示弱退讓，吳老七也是個識趣的，早看出燦秀非比尋常，因不明其來意，便邀請燦秀主仆三人去樓上雅間敘話。

    其實，燦秀的目的並不是贏錢，他打聽到吳老七很有路子，和城大大小小的勾欄瓦肆都有關聯，便是杭州最大的百花樓，似乎也要靠他保護。

    除了常勝賭坊，吳老七暗中有一個秘密團體，叫“淨”，任務是替各門各戶暗中清理各樣的汙穢事，比如百花樓打死的行首，某大戶人家折磨死的丫鬟，某家大娘子敲死的小妾，某家婦人偷人懷的野種……但凡需要避開官府悄悄解決的，“淨團”都能幫他們完成。

    說是秘密，其實很多人都知道，不然，他們哪有生意呢？

    隨著勢力的擴大，吳老七的秘密團體也分成了淨一團、淨二團、淨三團、淨四團、淨五團這五個大的業務團體，分別負責不同地區的業務，可謂是杭州最大的“地下黑勢力”。

    每每發生衝上“杭州熱搜”的事件，大多半，他們都提前知情。

    都說四肢發達的人，頭腦簡單，可吳老七卻相反，他身體若龐然大物，卻格外精明，分得清輕重。

    “淨團”自成立以來，便定下一條鐵規：“隻管埋，不管殺。”

    這樣，即便事情敗露，一則證據不好找，二則他們隻不過是清理屍體罷了，算不得大罪，相當於打法令的“擦邊球”。

    正因如此，就連官府也懶得管他們，隻要他們不殺人放火，不明著做傷天害理的勾當，官府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非但如此，有些官場上的大人物還托人找他們辦事。

    打聽到“淨團”的存在後，燦秀喜出望外！

    於是，這才想來吳老七這試探一番。

    燦秀覺得，黑白之道，向來不是涇渭分明。這個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自己日後若想成事，還真需要吳老七這樣的朋友。

    到了二樓雅間，燦秀一進去便看見四方桌上擺了一個黑釉陶瓷瓶，麵盛著六七朵五色鮮菊花，像是新掐的。

    穿越到南宋，活了兩年多，對男女簪花一事，燦秀已經習以為常。

    這大街小巷，男女老少，富貴貧窮，士人粗漢，都喜歡簪花，春桃夏荷秋菊冬梅……一年四季，沒有他們不簪之花。

    時至今日，燦秀依然不喜歡簪花，不過對簪花已經不反感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