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很快,有關海瑞這位督察院右都禦史,一大早跑去麵見皇帝一事,便流傳了出去。
這一消息,在朝野上下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畢竟,海瑞的身份,實在是有些敏感。
海瑞身為督察院右都禦史,居然親自跑去麵見皇帝,由此可見,肯定是發生了足以惹得朝野震動的大事。
在這之後,接二連三的消息,又緊跟著傳了出來。
先是已經走到三司會審階段的,鬆江府守禦千戶所一案,被皇帝勒令發還重審,再然後就是皇帝任命海瑞為欽差大臣,趕赴鬆江府調查此案。
當朝野上下得知海瑞被皇帝任命為欽差大臣,不日就將趕赴鬆江府調查此案時,便知道,事情大條了。
要知道當初海瑞在山東一地查案的時候,可是敢親自帶兵,包圍四聖三賢家族的狠人。
讓他去鬆江府查案,難保不會查出些什。
鬆江府是當朝內閣次輔徐階的老家,平日誰敢往那邊查?
開罪了次輔不說,往後的仕途恐怕也得舉步維艱了。
而朝中也不乏嗅覺靈敏之輩,在他們看來,在這個時間段曝出這種事,這是要變天的節奏啊。
同時,各種各樣的流言,也如同雨後春筍一般,以極快的速度,冒了出來。
身為當事人的徐階,在得知這一消息後,整個人也變得惶恐不安起來。
徐階的心十分清楚,一旦海瑞去了鬆江府,以他的能力,必定能夠整件事查得水落石出。
而到時候,事情就會不可避免地牽扯到自己的身上,對於自己在朝野中的聲望,將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當日,在下值以後,徐階便乘轎,徑直返回了位於京城的宅邸。
然後將自己關在了書房內,開始思考接下來的應對之策。
此時,天色漸晚,房間內橘黃色的燈火隱約映照出徐階的身影。
看著一旁書案上的奏疏,徐階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怒火,隻見其猛地一拍桌子,怒罵道。
“我就知道,這群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早晚有一天會壞事!”
“唉,我徐階清廉自守一輩子,可到頭來,卻讓貪婪成性、目光短視的族人將一世英名盡數毀去!”
此時,徐階開始隱隱有些後悔,為何自己當初沒有下定決心,跟家族那邊切割。
“唉,一步錯,步步錯,我當初居然還對族的那些人,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真是可笑啊!”
徐階想到這,臉上浮現出嘲弄的神色。
在徐階看來,眼下出了這一檔子事,別說更進一步,坐上內閣首輔的位置了。
能否保住自己現有的位置,都需要劃一個大大的問號。
同時,對於是誰在暗中謀畫此事,徐階的心中,也有了大致的猜想。
“幸好,我還沒來得及將這封奏疏遞上去,不然的話,恐怕得淪為朝中的笑柄了!”
正當徐階如此感慨之際,從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
徐階見此情形,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緊跟著吩咐道:“進來!”
話音落下,隻聽‘吱呀’一聲,房間的門被推開,隨後,管家戰戰兢兢地走了進來。
管家在進入房間以後,未作絲毫猶豫,當即低下頭,畢恭畢敬道:“老……老爺,高閣老和張閣老前來拜訪,目前正在大廳等候。”
在從管家的口中得知這一消息以後,隻見徐階收斂心神,看向管家所在的方向,點了點頭,出言應和道:“嗯,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隨後,徐階便在管家的引領之下,去往了用以待客的大廳。
……
此時,大廳內。
高拱和張居正隻是自顧自地啜飲著杯中的茶水,沒有交談的意思。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同樣打了高拱、張居正一個措手不及。
在這之前,他們就跟徐階商議過,要選在今天將奏疏遞呈上去,請求皇帝罷免嚴嵩的職位。
可沒成想,半道上卻突然出了這一檔子事。
此時,高拱臉上的表情略顯複雜,因為在這之前,他就跟張居正提到過這樁案子。
並提出,要是徐階下不了手,就由他高拱來。
可現在看來,倒是沒這個必要了。
此時在高拱的心中,一種名為野心的情緒,正不斷滋長著。
眼下,身為內閣首輔的嚴嵩患上了“呆症”無法理清政事,而身為內閣次輔的徐階又身陷囹圄。
此時,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擺在了高拱的麵前。
在高拱看來,哪怕嚴嵩沒有患上“呆症”,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也支撐不了太長的時間。
“要是我高拱能夠往前再踏一步的話,豈不是能夠順利坐上內閣首輔的位置,盡早施行變法了?”
高拱想到這,眼中閃過一抹熾熱,就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
盡管迫切地想要更進一步,但高拱仍舊沒有被衝昏頭腦,因為這件事處處透露著詭異之處,他必須慎之又慎,以免把自己搭進去。
在這之前,徐階風頭正盛,朝野上下一致認為,內閣次輔徐階,就是接替嚴嵩,成為內閣首輔的絕佳人選。
礙於徐階的權勢,朝中無人敢提及發生在鬆江府守禦千戶所的這樁案子,並十分默契地選擇了冷處理。
而根據高拱所打探到的情況來看,身為督察院右都禦史的海瑞,一開始並不知曉這樁案子。
是有人將這樁案子,捅到了海瑞那。
高拱覺得,放眼朝野,有能力、有手段、且有動機做這件事情的人,隻有嚴嵩。
畢竟,世界上最了解你的,除了你的朋友以外,還有你的敵人。
就在這時,隻見徐階邁步進入了大廳。
見徐階到來,高拱、張居正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忙從座椅上起身,向徐階行禮。
“見過徐閣老!”
“嗯,不必客氣,都坐吧!”
此時的徐階,看上去略顯疲憊,其在將目光分別從高拱、張居正的身上掃視而過後,頗為隨意地擺了擺手,出言吩咐道。
“多謝徐閣老!”
在這之後,高拱、張居正方才重新坐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
坐於主位以後,隻見徐階將目光收回,挑了挑眉,出言詢問道:“你們兩個有什事嗎?”
待徐階的話音落下,高拱在與一旁的張居正對視一眼後,站了出來,緊接著看向徐階所在的方向,一臉擔憂地說道。
“徐閣老,在下來之前,無意中打聽到了一些消息,據說昨晚有不明身份的人,去了海瑞家中一趟。”
“哦,還有這事?”
徐階聽聞高拱此話,挑了挑眉,臉上閃過一絲好奇之色,出言追問道。
迎著徐階的目光,高拱點了點頭,沉聲應道:“是的,徐閣老!”
“依在下看,朝中有能力,且有足夠的動機做這件事的人,隻有嚴嵩一個人。”
“說不定嚴嵩壓根就沒有患上“呆症”,他費盡心機設下這一個局,目的就是為了誣陷徐閣老您!”
高拱在說到這的時候,臉上滿是篤定之色。
在聽完高拱的這番分析後,徐階也點了點頭,在把自己關在書房的時候,他就隱約想到了這方麵的問題。
正如高拱所言,朝中有能力且有動機做到此事的人,隻有嚴嵩一個人。
其餘的人,上趕著巴結他還來不及呢,又怎會選在這個時候,將這樁案子捅出來呢?
至於嚴世蕃,則完全不足為慮,畢竟,他連下屬對他陽奉陰違都看不出來,又怎會有如此深的心機以及城府,來謀劃此事呢。
在這之後,隻見徐階回過神來,臉上滿是悔恨之色:“唉,一時大意,居然中了那嚴嵩的奸計,現在已經是無力回天了。”
徐階在說到這的時候,停頓了片刻,又補充了一句:“那個海瑞可是出了名的不講情麵,他會一查到底的,到時候事情敗露,我肯定會遭受牽連。”
張居正聽聞徐階此話,剛想出言安慰的時候,隻見高拱站了出來,拍著胸脯,向徐階保證道。
“徐閣老不必太過擔憂,在下想到一個人,興許能夠說動海瑞。”
“誰?”
待高拱的話音落下,此時的徐階就像是行將溺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看向高拱所在的方向,出言追問道。
除了徐階以外,就連一旁的張居正也是一臉好奇地看向高拱。
迎著兩人的目光,高拱在沉吟片刻後,說出了一個名字:“胡宗憲!”
“諸位可別忘了,海瑞在浙江任職的時候,胡宗憲可是對其照顧有加,就連帶著災民衝擊總督府這樣的事情,都被胡宗憲輕描淡寫地揭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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