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示錄(9)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紅綠燈拖更俠 本章:啟示錄(9)

    星曆1169年,密西西比公司成立於溫墨落,對千萬民眾宣布他們發現了新大陸與無數的黃金,要開墾新的殖民地。

    1170年,密西西比公司阿勒斯證券局上市,並且出售股份。

    僅僅一年,貴族和難民百姓的投資熱情就淹沒了這家來路不明的公司,幾千外枚金幣匯入阿勒斯的國家銀行與民營銀行,流動的財富仿佛可以把密西西比公司捧到天上去。

    教皇國的外征曆史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外拓過了,除了近代東方戰役,所有能攀登的山脊,穀底,十字軍和冒險家的足跡都蜂擁而至,直到世界四國鼎立的局麵出現,畫圖技藝的進步嚴格限定了各個國家間的領土,這份熱情才一點點消散。

    而密西西比公司的宣布無異於點燃了這份熄滅了很多年的火焰,快要餓死的平民憧憬著投資成功後的盆滿缽滿,落魄的貴族希望他們的桌上可以重新堆滿流油的烤豬和雞腿。

    在星曆1169年這個節點,教皇國已經是傷痕累累負重前行的狀態了。

    常年的旱災,饑荒,貧富差距巨大,工業革命帶來的失業狂潮席卷全國。

    征服東方掠奪來的財富並未掩蓋太久這個古老帝國的頹勢,他已經氣喘籲籲的走不動路了。

    越是不可能實現的願望,就越容易被人民寄予迫切的,狂熱的希望。

    1170年3月12日,上市的第一天,公司每股價值為700枚阿勒斯銀幣。

    1170年3月15日,上市的第三天,公司每股價值為1600枚阿勒斯金幣。

    1170年4月20日,公司每股價值飆升至5800枚阿勒斯金幣,而後這個數字再經過半年的時間,突破了一萬大關。

    這些巨大的財富可以支付十字軍三年的軍費,順帶著把造熱者相關機構的天價修繕費也包了。

    當年的密西西比公司富可敵國,他的財富足以使得他與天主教平起平坐。

    溫墨落的城始終洋溢著幸福的空氣,每個人都相信自己找到了快速致富的道路,就連那些高高在上不可估摸的貴族大家也選擇了這筆投資,自然沒有什好擔心的。

    直到,直到城中第一次有人意識到這樣的股價太過誇張,幾乎將阿勒斯數十年積攢下來的財富如同兒戲一般收斂在一起,像是一個驚天陰謀。

    星曆1171年1月29號,梅倫德斯家族宣布對密西西比公司撤資,收回約百分之3.1的股權,恐慌開始席卷全國,陸陸續續的撤資開始在全國各地上演,下到工人上至伯爵,連阿勒斯的央行行長約翰.勞都投入了一大筆資金希望以此穩定股價,但仍然無濟於事。

    在大撤資的環境下,阿勒斯共有七家銀行宣布破產,無法提供對於密西西比公司撤資服務,永久性的,而為了給這項騙局收拾爛攤子,憑空多了十一家官方的印鈔廠來瘋狂加班,甚至到星曆1183年教皇國解體,都沒能償還清楚對於密西西比公司的債務。

    至此,阿勒斯教皇國陷入了經濟泡沫,再也無力翻身,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加重對於附屬國的沉重稅務,央行行長的努力沒能改變哪怕一絲。

    這是教皇國曆史上最慘烈的一次金融體係崩潰,

    星曆1172年,偉大的樞機卿派姬·彌頓去世。她的孫女就是大名鼎鼎的伊波爾.彌頓,舉行溫墨落大革命的傑出政治家與革命家,一個敢於脫離時代既得利益者身份而投入進共和事業的偉人。

    末年的伊波爾發表了自傳,其中就有提到奶奶對她的遺言。

    “這座城已然萬劫不複,不要嚐試著去拯救她...快點離開這,溫墨落燃燒起來的灰燼,會把每個人都淹沒。”

    捉弄人的是,恰好就是這位樞機卿的孫女親手點燃了這座城,她製造出的灰燼,的確淹沒許多許多的普通人,伊波爾成為了她奶奶最懼怕的存在——

    一個開創了新時代的鐵血君主,以數萬人的累累白骨和舊時代的鮮血為代價。

    而此時的少女們還尚未奠定她們的春秋大業,她們的劍也還如鏡麵般清澈,遠未沾上罪業。

    伊波爾用力的深呼吸,如此往複,放低自己過快的心跳頻率。

    黑發黑瞳的少女今天莊嚴如武士,緊緊貼合身材曲線的黑西裝使得她的肢體語言更加危險,像是緊繃的一柄彎弓,白手套則讓人聯想到隨時都會為了騎士道榮譽而決鬥的騎士們...她今天是盛裝出席。

    古希萊伯人在建國的第一年,就構建出了嚴絲合縫的封建等級製度,將這個國家分層了三個階級。

    第一等級為神權人員,誰也不可以儹越主的權力,這等若挑釁教皇國的根基。

    第二等級為貴族,貴族繁衍出了各式各樣的製度,諸如小農經濟體係的莊園生活。

    第三等級才是無產者,資產者,農民,市民與商人。

    國王不屬於任何等級,他更類似於一個特殊的,各個階層關係之間的調和者。

    當貴族太強,國王便削弱貴族,當神權人員太強,便以貴族的手沒收教廷的權力,在諸多權力之下遊走,很有東方人口中縱橫闔捭的感覺,隻不過大部分的國王都玩不好這樣的遊戲,能玩好的基本上都名垂青史。

    而國王也並非在大部分時間都有這樣的權力,基本上教皇隻要腦袋正常,都不可能放任一個隨時能無理由削弱自己權力的存在自由自在的,因此,當神權強勢的時候,國王與一個遙遠邊境的男爵沒啥太大差異,純純的國家精神象征和吉祥物。

    但是近現代工業革命的爆發導致神權衰弱,教廷已無力牢牢控製著國王的權柄,阿勒斯王朝的皇室榮光再度複蘇,蔑視一眾群雄。

    第一和第二階級占據了全國百分之九十的財富,階級間的不平等促成了幾千年間這種病態事實的合理,伊波爾很清楚,她的一生隻為了改寫這種病態的事實。

    而今天,就是她實現這樣遙遠目標的第一步。

    武士般的少女最後一次深呼吸,從更衣室的黑暗踏出,再也無懼。

    星曆1180年,國王為了製衡毫無收斂的貴族階級,剝奪了相當大一份的政治權力,使得貴族階級頗為不滿。為了安撫貴族,國王宣布免責取消對於貴族的十一稅征收,也就是免稅權。

    這項權力徹底引爆了遭受沉重稅收壓迫的第三等級商人們怒火,貴族與資產家之間開始對立,在此之前這兩者本是互相流動,互相替換的階級存在。

    帝國已處在破產和崩潰的邊緣,即便是一場傳統的十字軍西征,也隻是延緩了腳步。

    要求取消這項特權的書信和地方報告淹沒了國王的視線,衝突日益加劇,時隔兩百七十年,阿勒斯的王室再度啟封古老的會議製度:

    『三級會議』

    來自全國各地轄區的各個等級代表,親自到溫墨落坐下來,談一談。

    這說起來簡單,實際上是天大的局麵。

    這個國家全部的統治階級坐在一件宮殿,要是有人在宮殿開個360度的洞,再架上幾挺機關槍,教皇國便要早個幾年亡國了。

    星曆759年,西王分裂阿勒斯的事件正是在三級會議中舉行,叛亂的西王不費吹灰之力的便殺死了當代其他國王和教皇,一代良君飲恨於拉特蘭宮。

    伊波爾隻覺得自己熱起來了,無法抑製的燥熱,有紅色的赤龍在她的血管橫衝直撞,再也無法冷卻下去,那股積聚在頭頂的熱血難涼。

    溫墨落區.第三等級人民代表.伊波爾彌頓,正在凡爾賽宮中等候馬上就要輪到她的出席。

    阿勒斯全國的第三等級人民的總量占全部等級的百分之98,因此伊波爾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整理文書,走訪於大街小巷采訪工廠的工人,詢問他們的真實想法和最想問候的貴族,孜孜不倦的記錄,改良最終的講稿,在三級會議要一鳴驚人。

    她會撕碎那些貴族們的躲藏麵目,用最銳利的語言刺破謊言,直逼他們的弱點!

    這一天,已經等的太久了。

    紫羅蘭色的紅衣主教們紛紛揚揚的落座,接下來是金色長袍的貴族落在,再其次是被強製要求穿上類似死人在葬禮上黑色衣物的平民代表。

    可伊波爾不介意,這場葬禮可以是國王想要給第三等級準備的,也可以是第三等級為國王和貴族準備的。

    星曆1180年5月5日,闊別百年的三級會議正式於溫墨落的凡爾賽宮舉行。

    而共和國的鐵腕才剛剛開啟她的傳奇人生,青鳥在烈日之下騰飛,再也無所顧忌。

    三種統一的顏色共存在一起,形成三道修長整齊的海潮,紅、紫、黑並列著。

    運氣不是很好,埃米沒能排到伊波爾旁邊的座位,這是政敵的刻意安排,她的位置正好處於和第一等級的側邊,沒法和伊波爾溝通交流。

    但是埃米反而很驚喜,因為她的旁邊,一位頭籠聖紗的女士就端坐著,閉目寧息,安靜的如同一具大理石雕像。

    這是很合理的,因為代表樞機卿來參加第三會議的『聖女』是旁聽者,她不具備任何開口的權力,卻也能壓過所有人的視線,沒有人可以對她提出任何有關教廷的致意,她甚至可以親自拔劍砍了提問的代表,因為觸動了叛國罪。

    可是埃米心想大抵這個女孩也沒法砍人,她的座位不是不舒服的小木椅,而是個樣式儉樸的木頭輪椅,軸承住新上了油,豬油的香甜氣味不合時宜的傳到了埃米的鼻間。

    這個『聖女』是殘疾人啊,她站不起來。

    所有等級的代表都到場了,國王上台,立刻響起了代表們如同雷鳴一般的熱烈掌聲,國王萬歲的呼聲震耳欲聾。

    這掌聲也說不清究竟是對國王的尊重還是希望第三會議快點開始,反正國王的臉色絕對不好看。

    經過簡短的發言致意,國王退下了主台,新上任的公共財政部長開始了漫長,繁瑣的專題演講。

    埃米皺了皺眉,公共財政部長講的都些拖延時間的廢話,根本觸及不到問題的核心。

    當然了,觸及到核心的問題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和膽量去提的,埃米和伊波爾等一眾革新派的領袖,要搶在這場會議被刻意結束之前,完成他們的發言。

    不過至少目前,埃米沒法打斷台上財政部長滔滔不絕的發言,眼珠子咕嚕咕嚕地轉向了潔白的女孩身上,打起了套話的歪主意。

    教廷的消息來源有一個算一個,都算是珍貴的情報物資之一。

    “嗨?嗨!你好啊,聽的見我說話?”

    埃米悄悄壓低了聲音開口,可對方不理她,冷冷的,什表情也沒有。

    “我叫埃米,你叫什?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聖女大人呢,我可以和你做朋友?”

    原野金發色的女孩用力扮演著一個和藹的同齡人形象,希望能稍稍打開她的一點話匣子,她不管說出什話都是有用的,事後反複分析總能獲得一些格局的走向。樞機卿的孫女意味著太多的可接觸麵了,也許連奧林匹斯號事件的凶手也一清二楚。

    “哈哈...沒事,你不願意理我也沒關係。”埃米鬼靈精怪地轉動起視線,忽然萌生出很壞的釣魚念頭。“我以前有個...親戚,對,叔叔在神聖聯合授勳騎士團工作,是個痞痞氣的大叔,你知道的,當騎士的男人都一股臭味,每天都汗津津的不喜歡洗澡,但是我還是很蠻喜歡我那個叔叔的,可他自從73年調到邊境崗位駐紮就再也沒消息了...”

    埃米裝出一副很困擾的表情,餘光始終咬著聖女不放開,她有一些很不靠譜的小道消息,諸如樞機卿的寶貴孫女聖女大人其實有一個愛戀對象,還是她指揮下的造熱騎士,但是很不幸的身隕在奧林匹斯號輪船的事件上。

    “他叫瑪爾科奈。”

    如果這是真的,她就必然會有所觸動,情報的來源也可以確信是正確無誤的,哪怕是錯的也不要緊,一次小小的尷尬而已。

    不管怎樣,走向就一定對埃米有利。

    原野金的女孩忽然愣住了。

    潔白無瑕的聖女大人一點點轉過頭來,像一頭被侵犯了領地的北極熊,瞳孔流出的凶光幾乎要殺了她。

    埃米手腕處的青筋暴起,她下意識的撩起衣物下擺想要去摸槍。

    可今天是第三會議,大家都沒有攜帶武器進場,她摸了個空。

    “卡斯蒂利亞家的瘋子,你說的話究竟有多少不是虛假的妄言?”聖女低垂著眉眼,收起了刀劍般鋒利的眼神,她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我從你的眼睛能看出很多東西...你想要顛覆這些製度,想要改變教皇國的一切,就像一個高舉火把的貞德...可是仍然有很多東西是你不能輕視和無禮的。”

    “我不能...輕視的?”埃米緩緩的回問

    “戰死騎士的榮譽和尊嚴。他們死了,不是為了保護教廷的利益,也不是為了貴族的財富,他們為了人民而死,為了阿勒斯的百姓而死,這是誰也不能否定的。”

    她聲如銅鍾,絕不容半分質疑,捶打的埃米精神緊繃。

    “你不是他的侄女,那個男人是在孤兒院長大的,他沒有家人。如果你真的是他的侄女,我早就上門拜訪了。”

    “...是。”

    “我的嘴沒什可以翹出來的情報,我不是教廷真正的聖女。我是騎士們的聖女,那些在鋼鐵甲胄中永沉睡的騎士們,我隻是,僅僅隻是他們的聖女。”

    她重新閉起了眼睛,雙手在胸前劃十,虔誠的禱告。

    埃米遲緩了一下,點點頭。

    “教廷的聖女不止一人?”

    “曆來如此。內聖女司掌教宗的神聖和純潔,外聖女司掌造熱者的暴力收束。你連這都不知道?”她笑了笑“原來革新派的領袖也隻是個無知的暴徒,以為手有著鐮刀和鐵錘就能砸碎一切...可支撐這個國家前行的,一直都不隻是暴力。”

    “你們想要摧毀這個國家的上層,想要靠著推翻一切的革命和暴力,可在那之後呢?誰來負責堆積新的製度?每個人都自由自在的農耕放牧?”聖女的笑容既嘲諷又尖銳“阿勒斯取代了龐加帝國,是因為教廷取消了奴隸製度,每個人都能平等的澤濟主的慈祥。而你們呢?你們打算取代些什?”

    “共和。我們打算用共和來替代神授的權力。”

    “共和?”聖女並不睜眼,風輕雲淡的開口“我們現在不就是貴族共和製?由一百個聰明的白山羊管理幾十萬個黑山羊,這在多少年的時間之後都不會有改變的。”

    “不不不...我們的共和,是千千萬萬人的共和”埃米的眼睛亮了起來,如沐春風“試想一下,一座幾千人的城,每個人一出生就有受到教育的權力和參政的權力,那會並發出多大的生機?對國家有用的棟梁就不再隻用從貴族階級中挑選,每個平民都可能成為下一個...君士坦丁。”

    聖女愣了一下。

    “真是宏偉的理想。你們可以保證這種想法落實?”

    “會很難吧。將權力分散,使得它像一座通天的高塔一樣運轉,又得保證每一節的權力都不生鏽,腐蝕。即便是教皇國這樣集中權力的製度,貴族階層內部都破碎不堪,如果是我們設想的新共和製,大概會更難。”埃米苦笑著攏起袖子,看著自己發涼的指頭。

    忽然,她覺得自己的膝蓋上多了什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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