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今日召兒臣來，又是為了何事？”景弋滿不耐煩地道。他已經可以預見太後要說的話了，畢竟那珊嬪在禦花園與宋采女發生了口角，就立即跑去令慈宮找太後，太後送走珊嬪後又召自己前來，自然是說那宋采女不對，勸自己不要寵她。可景弋到底身為人子，不能與太後惡言相向，隻能在語氣加上幾分的不耐煩。

    而太後則覺得自己管束景弋的生活天經地義，聽景弋不耐煩的語氣，不由怒火升上心頭，語氣也淩厲了三分：“哀家叫你來自是有事要說，皇帝若是嫌棄哀家，大可不必來這令慈宮！”

    景弋在心微微歎息，擺出一副孝順的模樣，說道：“兒臣怎會嫌棄母後？隻要母後不嫌棄兒臣便好。”

    太後怒消三分，便說起了宋采女的事：“聽聞今日那采女宋氏有些不太安分，連皇帝你的旨意也敢違抗。可見到底是宮女出身，不懂得什規矩，不配伺候皇帝。”

    景弋本也因宋采女對於已故溫氏的冒犯厭了她了，可是他不喜自己的母後對自己的私生活指手畫腳，故而為宋采女辯解道：“不過是口令而已，哪是旨意？都要怪那守芍藥的宮女沒說清楚，不然宋氏也不會那逾矩。”

    太後歎了一口氣：“依哀家的觀察，這宋氏本就品行不良。當初繡那副圖給頤兒，未必不是作秀。不然她如何一邊孝敬皇後，一邊又對自己的原主與其他妃嬪多加詆毀？當初的琉采女，不就是如此？”

    景弋略一思索，偏偏宋采女還真的說過幾句珈昭容的壞話，諸如她待自己苛刻一類。而又想到琉采女——在太後眼中，琉采女的舊主是朱胭華，而景弋則第一個想到了媚央。當初琉采女沒少說媚央待她苛刻，可景弋一直認為媚央良善，故而不會苛待下人。而景弋如今也是寵媚央的，故而對宋采女的厭惡則愈加了幾分。

    但到底不能在太後麵前服軟，於是景弋道：“母後如今年事已高，便少操些心罷。這些采女禦女的，兒臣會自行解決。”

    聽見“年事已高”四個字，太後不由惱怒，這不僅是諷刺自己年老，更是限製自己的權力了。然而太後知道自己與景弋不睦已久，又聽景弋稱宋采女“這些采女禦女的”，已有了輕蔑之意，想來是不會繼續寵愛，目的已經達到，自然不打算與兒子爭駁。於是道：“既然皇帝自己心有數，哀家就不多說了，皇帝自己做主罷。”

    於是二人又客套了幾句，景弋便離去了。

    景弋離去後，太後深歎了一口氣，道：“哀家管自己的兒子，難道還管錯了？”

    侍立一旁的竹嬤嬤立即道：“太後娘娘怎會錯呢？太後娘娘沒錯，皇上也沒有錯，隻是皇上年輕，不懂太後苦心罷了——說到底，哪家母子沒有什口角呢。”

    太後道：“哀家寧願弋兒與哀家爭執，在壽明殿中大發怒火，也不願他事事瞞著哀家不讓哀家插手，冷待哀家的好。”

    竹嬤嬤陪笑：“皇上是懂規矩的人，怎會在壽明殿中發火呢？”

    太後輕歎，想了想道：“叫德怡來吧。”

    ……

    “兒臣參見姑母。”皇貴妃道。此時的皇貴妃容光滿麵，似乎很是得意。是了，多年心心念念的鳳位唾手可得，宮中的大小妃嬪皆不可以與自己為敵。可見這皇貴妃一位，果然是個好位子。

    太後看向皇貴妃頭上鎏金的裝飾，耀眼而莊重，道：“不錯，稱得起皇貴妃的體麵，隻是如今喪期剛過，莫要太過張揚落人話柄。”

    皇貴妃驕傲地一笑：“兒臣如今雖不是皇後，可也是皇貴妃，這一‘皇’字，便彰顯著兒臣是皇家的代表。先皇後雖然屍骨未寒，可兒臣到底也不能叫皇家失了體麵。若兒臣仍日日著素衣戴素銀，怕是才要叫人背後嚼舌呢。”

    太後點點頭，道：“如今管理後宮可還順手？”

    “兒臣從前有協理六宮和代理六宮的經驗，自然順手得很，姑母不便操心。”皇貴妃道。

    “那就好，”太後道，“今後也不便叫哀家姑母了，過幾個月，哀家就下旨把你封為皇帝的正妻，你既自稱兒臣，便稱哀家母後才對。”

    皇貴妃麵露掩飾不住的驚喜，甜甜道：“謝母後！”

    ……

    媚央在長信殿中，閑來無事，便梳妝打扮起來。

    “瞧，這個石榴花步搖倒是十分配娘娘的發式呢。”元翠的臉上帶著活潑的笑容。

    媚央瞧向鏡中，道：“這個步搖倒是小巧，收好罷，取本宮的碧玉簪來。”

    元翠的笑容漸淡：“可是娘娘從母家帶來的那支？”

    媚央點點頭，看不出所思。

    元翠便立即取了那支簪子。這些年，媚央一直不願意提起心事，故而也很少打開妝匣去瞧那母親留給自己的碧玉簪子。許是朱家捎來的信息，叫媚央又想起了往事。

    元翠一邊將那簪遞給媚央，一邊暗自埋怨：朱家的人怎就這令人厭煩？

    媚央接過簪子，卻見那插入發間的那端有一抹詭異的褐色。元翠也注意到了，訝道：“這是什？”便要接過簪子抹了。琳琅卻道：“這莫非是血罷，血幹了經一段時間會漸漸顯出褐色來，這樣的褐色，怕是經了好長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