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瀾,我能有何事怨你?”媚央問。
采瀾苦笑一聲,道:“別說你不曾疑心我為何勸皇上容許太後與陳采女相見。”
正值六月,本該是盛夏酷暑,媚央心中卻生出了如秋日般的涼意。但這涼意轉瞬即逝,她隻淺笑道:“我的確有疑心,但采瀾你若不願說,那不說也罷。”
采瀾搖頭,道:“我無論做了什,都是要與你說的,隻為了咱們姐妹一心。”
媚央點點頭,道:“咱們姐妹一心。”
“所以,”采瀾問,“媚央你可否怪我?”
媚央婉然淺笑,執了采瀾的手,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又怎會怪你,隻是擔心你罷了……況且我從前做過的那些事,樁樁件件已數不清,何來資格怪你?”
采瀾愈加感動,道:“我知道媚央你的意思,從前那些事都過去了,不作數了,咱們現在開始新的生活了,對不對?”
媚央滿眼憐惜,道:“對。”
媚央又囑咐采瀾好生保重身體,叫荷香送她回木梨宮。緊接著,提起一顆心來,向令慈宮走去。
昔日她被罰跪、掌摑的這個地方,昔日她為了對抗太後陪著玫禦婉跪了半個時辰的地方,如今主人已經因自家人所呈上的毒藥喪命。一座宮殿沒了主心骨,仿佛瞬時塌了一般,再沒有從前令人敬畏的感覺。媚央緩緩走近它的時候,亦不知在想些什。遠遠地,在門前看見了端芳儀,與她身邊的侍女一同靜靜凝望著令慈宮的大門。
“端芳儀別來無恙,”媚央婉笑道,“怎,在悼念太後娘娘嗎?”
端芳儀低下頭,似是愧疚道:“嬪妾生前多有對不住太後娘娘的地方,故而來懺悔……”
媚央忙將指肚按在端芳儀的唇上,朗聲道:“端芳儀生前常常侍奉太後娘娘,故而心總覺得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夠好。”
端芳儀聲音弱下去:“都是嬪妾不好,嬪妾說話說岔了。”
媚央道:“你為太後娘娘傷心,一時話沒說對是正常的。隻是要記得,太後娘娘的死全都是陳徽怡心思歹毒,與你,與本宮,與旁人,無半分聯係。”
端芳儀看向媚央,道:“對,與嬪妾沒有關係。”
媚央婉笑:“端芳儀懂得就好,本宮依皇上之命問陳徽怡幾句話,端芳儀可要同往?”
端芳儀立即低頭道:“既然是皇上之命,又是這等公事,嬪妾自然不敢參與。”
“那便回宮去罷,好生等著消息,旁的就不要再想了。”媚央道。
“是。”端芳儀便向蕊珠宮的方向走去。
媚央深吸一口氣,邁入令慈宮。
蘭嬤嬤在確認太後毫無生機的時候便在壽明殿中一頭撞死,如今來迎接媚央的,是令慈宮的太監小林子。小林子許是景弋的人罷,對媚央恭恭敬敬的,忙把媚央往一座偏殿引。
這座偏殿叫做“壽福殿”,可令慈宮的主人已然壽盡,陳徽怡也要絕了福氣,卻當真是諷刺了。媚央冷笑一聲踏入內殿,見陳徽怡被侍衛押著跪在地上,毫無宮妃尊嚴的時候,才道:“上一次我去見你,你問我是不是來給你送終,可見不是,因為這次我來,才是給你送終。”
陳徽怡冷笑,臉上露出猙獰的表情。就隻是如此,那押著她的侍衛按在她背上的手便猛地一用力,令她皺眉。她道:“我要見皇上,皇上不會不顧我。”
媚央把玩著手上鎏金紅寶石的護甲,說道:“是皇上命本宮來的,皇上叫我問你,為何謀殺太後?”
“為何?”陳徽怡冷冷道,“這不是皇上一直想做的事情?隻是皇上不能罷了……皇上深憎太後縱容我與姐姐謀害宮妃,又提防她以皇太後地位使陳家坐大。”
媚央眼眸一冷,掃過陳徽怡臉頰,道:“這般大不敬之語,當真是不堪入耳。”
周圍侍衛宮人立即領會:“臣等/奴才們必不會深記。”小林子又大聲斥陳徽怡:“老實回答貴妃娘娘的話!”
陳徽怡道:“那嬪妾,再無話可說!”
“嬪妾?”媚央玩味著口中詞句,“你如今已被撤了名分,馬上就要打入天牢,哪還可以自稱天子嬪妾?你所要用以自稱的,是一句‘罪婦’,與你姐姐一樣的‘罪婦’。”又轉頭看向窗外碧藍如洗的天空上點點雲彩,漫然道:“陳氏姐妹出了兩個罪婦,一個殺了皇後,一個殺了太後,怕是要名垂千史了呢。”
小林子接話道:“隻是旁人名垂千史,是為了空前絕後的功勞,唯有陳氏二位,是罪,是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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