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聖果 I

類別:未分類 作者:遊大懶人 本章:第五幕:聖果 I

    “我知道這樣的要求很過分,不過可以答應我嗎?”

    她笑著,眼睛溫柔地眯起來。

    “對不起啊……我本來……答應了要讓你們都活下來。”

    她是笑著在哭,眼角流下的那道淚水是紅色的。

    “不要去憎恨。”

    是血啊。

    戶川白常常做夢。

    但上一次夢見原佳子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不像正常人那樣,醒來後立刻睜開眼睛,而是深呼吸幾秒鍾,再緩緩起身。

    但他聞到了淡淡的香味。

    他睜開眼,看見一張熟悉的臉,這張臉很漂亮,很令人驚豔,但突然出現在麵前就有些可怕了。

    “你是誰?”戶川白下意識問,這個問題並不準確,因為他已經想起來她是那個在走廊上被欺負的女生。

    “我叫加鶴小竹。”她平靜地說。

    戶川白稍微清醒一點,問:“你為什在這?”

    他一個人躺在校園有些偏遠的長椅上,在午後的陽光不知不覺睡著了,並且做了一個時隔很久又莫名其妙的夢。

    加鶴小竹的眼睛很亮,眼神很平靜,甚至可以說是漠然。

    “我常在這吃便當。”她說。

    戶川白注意到她手的食盒,菜式看起來很普通,甚至有些簡陋。

    “對不起。”戶川白站起身來。

    其實他沒有必要道歉,這是公共場所,她沒有道理認為戶川白占用了她的位置。

    出人意料的是,加鶴小竹什也沒說,她沒有接受戶川白的好意,而是端著食盒轉身離開了。

    戶川白沒有生氣,隻是覺得她的背影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來任何東西。

    大雨持續了好幾天,甚至衝垮了山道,在道路疏通之前暗鴉神社的狩人都不會過來處理殺人事件,好在戶川白和不知雀作為神社代表剛好就在學校,因此北司高中的師生們情緒還算鎮定。

    隻有知道事件細節的人不這想,那行血書指明這次吸血鬼殺人事件就是衝著戶川白而來的,而此時偏逢大雨,神社職員無法上山,相當於讓戶川白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困境。

    在惡劣天氣和突發殺人案的雙重壓力之下,修學旅行也被迫取消。

    “戶川白,是時候還債了。”

    戶川白不知道那行字上所說的還債是什意思,如果是吸血鬼為了尋仇而來,那他殺了太多血族,根本無從查起,而在近千人的學校找到一名隱藏極深的血族更是難如登天。

    山的天空直到今天才放晴,戶川白有些頭疼地走出樹林,沿著小路穿過學校,路邊是學校的操場,有上體育課的高中生們正在列隊集合。

    這感覺有些熟悉,他不禁想起來學生年代的自己。

    正當他走神的時候,忽然有一個聲音響起。

    “戶川先生?”

    戶川白回過神來,回頭看見一個灰頭發的女生。

    她的五官看起來很精致,隻是有些不合時宜的濃妝,還有那叛逆的染發,令偏好簡潔的戶川白眼皮一跳。

    “有什事嗎?”戶川白問。

    “我叫筱田美玲,您還記得我嗎?幾天前我們在走廊碰到過的,您推開門,然後撞到我了。”灰發女生說。

    戶川白的記性很好,在看見她的第一時間就想起她是誰……今天先是遇到那個被欺負的女生,現在遇到欺負人的女生,他感覺有些奇妙。

    “我記得。”戶川白說。

    筱田忽然露出了笑容,她有些靦腆地說:“可以給我簽個名嗎?”

    沒等戶川白回答,她從校服外套的口袋拿出一隻秀氣的筆記本。

    “抱歉,我不是公眾人物,不方便簽名。”戶川白看著她說。

    筱田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但她忽然想到了什,有些興奮地說:“可以跟我來一下嗎?”

    戶川白一怔,還沒有說什就被筱田抓住了手。

    灰發女生拉著他的手一路小跑,兩個人穿過陽光碎落的走廊,引來無數路人側目,像一陣輕風一樣跑進體育館。

    不知雀路過這,剛好在找戶川白,看見這一幕不禁有些呆滯,她表情複雜地喃喃自語些什,又有些擔心。

    體育館內的空氣有些潮濕,男子高中生們在木地板上激烈的奔跑,當戶川白被筱田拉進室內籃球場時,不禁有些走神,他看見女生們圍在球場邊,看見球場上拚搏的身影,想起來自己也曾在這灑過很多汗水。

    那個染著黃發,身穿籃球褲的自己。

    這個西裝革履,滿臉迷惘的自己。

    如今已處在兩個世界。

    他醒過神來,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自己,議論聲不斷傳來,顯然高中生們認出了戶川白的身份。

    “你帶我來這……”戶川白有些不解。

    “您以前也是北司高中的學生吧。”筱田看著戶川白的眼睛,眼神有些放光。

    戶川白不喜歡這種眼神,他不喜歡被人期待,更不喜歡辜負別人的期待。

    一個個頭很高的男高中生抱著球走過來,徑直來到戶川白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戶川先生,你從前是北司高中校隊隊長吧。”男生說。

    戶川白靜靜看著他,說:“是的。”

    “我叫三浦翔太,恰好是現在的隊長。”男生麵帶笑容,說,“我一直是你的粉絲,我們較量一場吧。”

    戶川白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他不認識三浦翔太,但他隱約意識到這個男生對自己存在奇怪的敵意。

    周遭的女生和籃球隊員都圍攏過來,人群中有人起哄,所有人都在期待戶川白接下三浦翔太的挑戰。

    筱田美玲說:“這不公平,戶川先生很久沒有打球了。”

    她嘴上替戶川白打抱不平,可眼神還是有著藏不住的期待,女生們都很想看到戶川白打球的樣子,她們隻在展覽室的舊照片上見到過這個黑羽組長的高中生形象,卻從來沒有辦法親眼了解這個忽然間人氣暴漲的年輕人。

    三浦翔太沒有理會她,他保持著笑容,直直盯著戶川白,將手的籃球丟向黑羽組長。

    戶川白下意識接過球,指尖與粗糙的球皮接觸的一瞬間,他有些恍惚,似乎時光倒流,似乎個子變矮了一些,腳上的皮鞋換成了球鞋,而她坐在場邊,雙手托著下巴看著自己……她溫柔的像一隻家貓,卻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倔強。

    戶川白抬起頭,說:“好。”

    三浦翔太笑了起來。

    “先進三球算贏。”他說。

    戶川白將球遞給三浦,示意他先來。三浦翔太沒有客氣,已經走到三分線外站好,而戶川白則走到籃架下脫掉了外套,然後將襯衣的袖子卷起。

    三浦翔太個子很高,而戶川白則身高欠佳,在身材上戶川白處於劣勢,而戶川白球技已經生疏,這又是另一個劣勢,如果說狩人的身體素質高於常人,但這並不適用於戶川白。

    狩人在神社的試煉中錘煉自己的身體,突破身體機能的極限……但戶川白並沒有通過狩人的試煉。

    三浦翔太忽然移動了,他很謹慎的選擇了背身單打,用寬闊的後背抵住戶川白,一步一步向籃筐下壓迫,這種進攻方法對身材比自己矮小的對手可以輕易奏效,戶川白也確實毫無辦法,隻能被三浦推著向後退。

    當離籃筐不足一米時,三浦轉身跳起將籃球擲入框中。

    三浦先拿下一局,對著戶川白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戶川白則沉默不語,現場有些嘩然,圍觀的女生們嘰嘰喳喳的談論起來。

    哪怕是不懂籃球的女生也看得明白,這一分拿得太輕鬆。

    不知恭站在人群中,神色有些複雜,他聽著那些議論聲,無外乎是些質疑戶川白實力的話語,不禁有些不忿。無論戶川白會不會打球,這都絲毫不影響他對戶川白的崇拜,在他看來作為一個狩人不需要再對自己證明些什,哪怕他在生活中是個運動白癡。

    因此他不理解旁人因此看輕戶川白。

    “發生什了?”不知雀在人群中找到弟弟,問。

    不知恭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說:“戶川先生跟別人單挑,看起來會輸。”

    不知雀一怔,擔心地看向場中,滿心不理解地想著,向來低調沉默的組長怎會接受這種孩子氣的挑戰呢?

    三浦翔太笑著回到三分線外,再一次輕鬆運球,他比戶川白高出一個頭,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您輸給我並不丟臉,戶川先生。在這間學校我是最強的,無論這個時代有沒有你。”

    戶川白笑了笑,似乎不為所動。

    三浦翔太不再試探,一步跨出,以極快的速度衝擊籃下,戶川白穿著皮鞋,無法跟得上他的速度。

    輕易突破到籃下後,三浦拔地而起,單手將籃球扣入框內。

    全場躁動,女生中傳來了尖叫聲。

    三浦很享受被人矚目的感覺,他張開雙臂繞場跑了一圈,然後對戶川白做了一個“割喉”的手勢。

    “還沒有贏,就模仿德韋恩韋德?”不知恭在場邊惱火地說。

    三浦翔太單手抓球,另一隻手指著戶川白說:“最後一球。”

    戶川白沒有苟同,隻是默默擺出防守的架勢。

    三浦再一次利用靈活的腳步和高大的身體衝進籃下——

    這一次他沒有成功,因為戶川白伸出手,指尖碰到了籃球。

    三浦的身體由於慣性還在前衝,球卻掉落在地上,而戶川白已經靈活地繞開他一小步。

    籃球來到戶川白手中,三浦翔太有些警惕地看著他,眼神帶有明顯的惱怒。

    戶川白運球站在三分線上。

    不知恭捏緊了拳頭,場邊的議論聲也變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場上。

    三浦飛快跑向戶川白,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戶川白直接在三分線外輕輕跳起,出手投籃。

    因為意外,所以反應也沒跟上。

    三浦飛快地回頭看向籃筐,籃球彈框而出,他鬆了口氣。

    “長期不打球,出手就投三分球?”三浦看著戶川白調侃說,“你已經放棄比賽了?”

    戶川白將籃球遞給三浦,說:“到你了。”

    三浦想要贏過戶川白,他也不至於愚蠢到認為戶川白對自己毫無威脅,他有很多優勢,所以他更加輸不起。

    他死死盯著戶川白,看著他平靜的眼睛,不禁有些心慌。

    隻要再進一球就好。

    這樣一個聲音不斷在他耳邊響起。

    他鬼使神差般握住球,站在外線,幹拔跳投。

    戶川白根本無法阻止比他高大許多的三浦投籃。

    全場靜寂無聲,隻有清晰的一聲“唰”響起,籃球擦過籃網,偏出許多。

    戶川白接到了球。

    他持球跑到底線邊,神色平靜,再一次選擇了遠距離出手。

    距離太遠,三浦也來不及阻止他,場上再一次響起了“唰”的聲音,隻不過這一次,是籃球應聲落網。

    場上安靜了一瞬,然後氣氛燃燒起來!

    隻需要一個小小的變數,人們的情緒就會發生巨大的變化,先前等著看戶川白吞下敗果的女生們也睜大眼睛,期待起奇跡的發生。

    “隻是好運罷了。”三浦翔太凶狠地向籃下撞去。

    可他根本沒有觸碰到戶川白的身體,戶川白已經來到他身側,伸手摘下了球。

    攻守之勢瞬息萬變。

    戶川白壓低身體,向著籃下突破,三浦一步也不肯放過,死咬著戶川白,但戶川白的膝蓋扭轉,迅速變向,身體急轉近一百八十度向著反方向跨出一步,隻是小小的一步,卻將三浦甩開一米遠。

    他從容地站好,舉起雙臂準備投籃。

    一道目光。

    目光沒有溫度,也不是實質,自然不會讓人產生感覺。

    可戶川白感受到了一道目光,這讓他的身體忽然僵硬起來。

    這感覺很熟悉,熟悉到他幾乎忘記自己在做什,隻想弄明白是誰的目光,隻想弄明白那熟悉感究竟從何而來。

    他放下球,有些惘然地看向場邊,看向那個坐在角落的安靜女生。

    加鶴小竹握著筆,靜靜看著他,兩人目光相對,然後錯開。她低下頭,繼續在擱在腿上的本子上寫寫畫畫。

    比賽的最終結果是三浦翔太三比一獲得勝利。

    少男少女們從場邊跑來,圍攏在三浦翔太身邊,而戶川白孤零零地站在一邊,神情有些恍惚。

    隻有不知雀拿起他的風衣跑到他身邊,眼神有些擔憂,關切地問:“你沒事吧?”

    戶川白回過神來,搖搖頭說:“我沒事。”

    他沒有在意比賽的結果,隻是很在意那個叫做加鶴小竹的女生,他忍不住不停地想著她的事,她的眼神。

    她究竟是誰呢?

    那道目光為什那樣熾熱,卻又那樣冰冷呢?

    ……

    體育場後的小閣樓上,微弱的陽光從窗外灑落進來,這堆滿了體育器材,空氣有淡淡的灰塵味道。

    校服的白襯衫,黑色的格子領帶,少女的粉色胸罩,這些衣物搭在欄杆上。

    筱田美玲和三浦翔太躲在這,少女的上身一絲不掛,露出誘人的粉色肌膚,她挺起胸膛,毫不害羞地伸手去攏腦後的頭發,嘴還和三浦說著話。

    三浦解開襯衣扣子,看起來心情不錯:“做的不錯啊,小美玲。”

    筱田的眼神有些得意,她撅著嘴說:“你滿腦子就想著打敗戶川白出風頭,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讓我去跟別的男人搭訕什的,我可做不來。”

    三浦笑著捏捏她的臉,說:“你不是喜歡帥哥嗎?我看你當時都要快粘在戶川白身上了吧。”

    筱田哼了一聲,說:“沒有下次了!”

    三浦俯下身來,將腦袋埋在筱田胸前,女高中生哪還有生氣的樣子?她有些敏感地閉上眼,雙臂環抱住三浦,發出舒服的輕哼聲。

    這時忽然有腳步聲在閣樓下響起。

    筱田和三浦正糾纏在一起,他們身體一僵,立刻手忙腳亂地去拿搭在欄杆上的衣服。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鞋子踩在階梯上發出輕微的嘎吱聲,腳步聲很穩定,還帶有一種節奏感。

    加鶴小竹出現在階梯盡頭,她靜靜看著正在係扣子的筱田,麵色平靜,漂亮的眼瞳深處有些幽邃。

    “搞什,原來是你啊。”筱田有些氣惱地說,“你來這幹什?”

    加鶴小竹淡淡說:“阪本老師找你談話。”

    筱田一怔,有些莫名其妙,但眼神深處閃過一絲竊喜。

    三浦看見她的神色變化,心有些厭惡,他盯著加鶴小竹問:“你怎知道我們在這?”

    加鶴小竹沒有回答他,而是說:“我有話要和你單獨說。”

    “我?”三浦皺眉,但並不排斥和加鶴小竹單獨相處,下意識放慢了係扣子的速度。

    筱田穿好衣服,撫了撫有些亂的頭發,看了兩人一眼,說:“那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她快步走過加鶴小竹身邊,踏踏踏地跑下了樓。

    離開體育場時,由於走的太急,她猛地撞進一個人懷,不由罵罵咧咧起來。

    她抬起頭,看見不知恭有些不安的臉。

    “你在閣樓上做什?”不知恭有些狐疑地問。

    筱田沒有理會他,冷冷說:“你走路不長眼睛嗎?”

    她狠狠踩了不知恭一腳,在他的白鞋尖上留下一道黑印,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不知恭握住拳頭,然後鬆開,他看著筱田的背影,有些惱怒卻無處發泄。

    ……

    筱田有些迷茫地度過了一天,當她去找阪本老師談話時,阪本眯起眼睛,莫名其妙地說:“我沒有叫你過來啊?”

    筱田很生氣,她生氣加鶴小竹戲弄了自己,但她沒有在教室看見加鶴,也沒有看見三浦,這讓她很鬱悶。

    到了晚上的時候,她終於冷靜下來,開始感到一絲不安。

    輔導老師還在尋找三浦,但加鶴似乎是已經回到她的房間,據說她在保健室度過了一整天。

    加鶴不知所蹤,她是三浦消失之前最後和他接觸的人,她想告訴老師三浦曾去過那個閣樓,但她沒法開口,因為她無法解釋他們為什會去閣樓。

    三浦沒有理由會消失啊?可加鶴的眼神讓筱田感到渾身冰冷,她打消了去詢問的念頭。

    她想到一個人,一個讓她感到可靠的人,但她覺得去向他求助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

    因為他是戶川白,因為她在中午還和三浦聯手設計過他。

    聯想到近日不斷流傳的校內吸血鬼殺人事件,筱田美玲頭一次感到害怕起來,就連窗邊的陰影都令她疑神疑鬼,終於,在太陽落山之前,她穿過操場來到戶川白的房間外。

    “是你?”戶川白有些意外,“有什事嗎?”

    看著戶川白平靜的眼神,筱田有些不自在地挪開了目光:“我……有事情想請您幫忙。”

    戶川白一怔,沒有說話,但他用眼神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筱田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說:“三浦君不知道去了哪,我……知道他最後去的地方,我想去看看有沒有什線索,可我不敢一個人去那。”

    戶川白皺了皺眉,說:“可你為什不告訴老師,卻來這找我?”

    筱田有些窘迫,她的額頭上沁出汗珠,不禁伸手將劉海抹了抹。

    戶川白似乎明白了什,他的眉頭舒展開來,語氣溫和說:“我知道了,走吧。”

    “啊?”筱田沒有反應過來,她怔了一會兒才明白戶川白的意思,有些驚喜地點了點頭。

    戶川白進屋去取了風衣披在身上,然後拿了手電筒和刀袋,筱田趁機瞥了一眼他的臨時房間,發現一切陳設都很簡單樸素,不禁對這個苦行僧般的男人產生了一絲興趣。

    也許他根本就沒在意輸給三浦的那件事吧。

    筱田美玲看著戶川白的側臉,有些出神地想。

    “是這嗎?”戶川白忽然扭過頭問。

    筱田回過神來,有些慌忙說:“啊,嗯對,沒錯。”

    戶川白點點頭,他說:“你跟在我後麵。”

    他搖開手電,緩緩照亮麵前的台階,腳步不快卻很平穩,踩在階梯上有輕微的聲響。

    手電筒的燈光很狹窄,周遭很黑,筱田有些緊張起來,她忍不住抓住了戶川白的衣角,後者的腳步立刻停下來。

    筱田嚇得鬆開了手,以為他生氣了,她看著戶川白並不寬闊的後背,臉色有些蒼白。

    “血的味道。”戶川白緩緩說。

    “什?”筱田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她確實聽見了戶川白的話,小腿忍不住打顫。

    戶川白沒有說話,繼續向上走去,他們來到閣樓二樓,手電的燈光橫掃一圈,並沒有找到任何人,隻是戶川白在地板上發現了新鮮的血跡。

    “退後些。”戶川白說。

    筱田聽話的往後站了幾步。

    戶川白順著血跡向房間角落走去,目光停留在一行血字上:

    “還債吧,戶川白。”

    再次見到這句話,他麵無表情,隻是伸手去觸碰那塊寫著血字的木板,這是一隻裝體育器械的箱子,血跡的終點停留在箱蓋上。

    戶川白皺皺眉,伸手扣住箱蓋邊沿,然後猛地掀開——

    濃烈的血腥味蔓延開來,讓站在樓梯口的筱田忍不住驚呼出聲。

    戶川白盯著箱子緊閉雙眼,滿臉是血的屍體,認出來他就是三浦翔太。

    “他死了。”戶川白伸手摸了摸三浦的脖頸,沒有溫度。

    筱田美玲的精神已經瀕臨崩潰,她根本不敢朝箱子的方向看,而是聲音顫抖地說:“戶川先生……我們快離開這吧……去告訴老師……”

    忽然,屍體的手扣在戶川白的手腕上,而三浦翔太睜開了眼睛。

    那雙猩紅色的瞳孔和戶川白的雙眸死死對上。

    “你去叫人。”戶川白背對著筱田,平靜地說。

    筱田美玲如獲大赦,立馬跌跌撞撞地跑下了樓。

    幾乎是她轉身離開的同一瞬,木箱炸裂開來,吸血鬼強健的肉體輕而易舉撐破了木箱,而戶川白則被這股力量擊飛,他落在不遠處,在地上滑出很遠,然後翻身站了起來。

    戶川白眼神冰冷,手不知何時已經握住了黑羽,而黑羽已經出鞘。

    在戶川白的手腕上,三浦的手還死死抓住不放,戶川白伸手將那隻齊腕而斷的手掌拿來,隨手扔在地上。

    三浦翔太有些困惑地看著自己斷掉的手腕,眼神混濁,神態痛苦,顯然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失去那隻手。

    他張開嘴,神智不清地嘶吼了兩聲,然後猛撲向戶川白。

    戶川白一刀刺穿了他的身體,然後反手打斷了他的頸椎。

    三浦翔太死了,作為最劣等的感染者。

    戶川白取出一塊布擦幹臉上和身上的血跡,又擦幹刀身,這時候不知雀和源廣義才氣喘籲籲地趕來,身後還跟著幾個膽子大的教師。

    “組長,你沒事吧?”不知雀問。

    戶川白搖搖頭,問:“筱田呢?”

    “那個女生受了驚嚇,去保健室了。”源廣義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微微挑了挑眉。

    戶川白沒有再問,而不知雀已經開始上前處理屍體。

    源廣義走到戶川白身邊,說:“真是幹淨利落啊,找到真凶了?”

    戶川白搖頭否認,說:“不,他隻是初期感染者。”

    一旁的老師們已經嚇得跑掉幾人,隻有一個膽子大些的年輕老師麵色蒼白地插嘴說:“我認得他,他是阪本老師班上的學生,叫三浦翔太,是籃球隊隊長。”

    戶川白低聲說:“我也認識他。”

    源廣義眯眼說:“即使是認識的人,也能毫不猶豫的殺掉嗎?”

    戶川白說:“他是吸血鬼,不是人類。”

    這時候,不知雀忽然麵色複雜地走到戶川白麵前。

    “怎了?”戶川白神色有些疲倦,沒注意到不知雀靠的有些近。

    不知雀盯著戶川白的眼睛,眼神有些顫抖,說:“他的屍體上……沒有吸血鬼的牙洞。”

    戶川白一怔。

    “怎可能?”源廣義皺眉說,“那瞳孔呢?”

    不知雀說:“吸血鬼死去後,瞳孔會變成普通人的樣子。”

    戶川白沒有說話,他走到三浦的屍體前蹲下檢查了一遍,又走到那隻斷手邊再做確認,可他似乎一無所獲,麵色平靜地站起身來。

    不知雀看著戶川白的側臉,心不斷產生著各種各樣的疑惑。

    她知道戶川白今天慘敗給了三浦翔太。

    現在看來,被當作吸血鬼殺死的三浦可能根本就像是個普通人。

    她不相信戶川白會殺死無辜的人,可那小小的猜疑像是落在白紙麵上的洇墨一樣,越暈越大。

    源廣義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皺眉不語。

    一旁的老師更是用驚疑不定的眼神看著戶川白。

    “我們去找筱田。”戶川白淡淡說,“是她帶我來找到三浦。”

    ……

    保健室的燈光有些冰冷,筱田美玲坐在床上,手臂抱著雙腿,臉色有些蒼白。

    她急匆匆地離開閣樓時,聽到了閣樓上傳來的聲響,但根本不敢回頭去看發生了什。

    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自己和三浦做的事情有多可笑,當戶川白選擇獨自留在樓上時,她才明白原來那個男人早就不是北司高中的學生了,他是一名狩人,是狩人中的佼佼者,無時無刻都在直麵生死,籃球或者勝負這種東西對他根本沒有意義。

    她明白了這些,而三浦已經死了。

    有人輕輕推開門,筱田猛地抬頭,看見不知恭神情複雜地站在她麵前。

    “你來幹什?”她強作鎮定問。

    不知恭說:“我看見你帶著戶川先生去了閣樓,發生什了?”

    筱田有些猶豫。

    不知恭有些惱火,說:“你白天的時候騙戶川先生去籃球館,晚上又找他幫忙,你不害臊嗎?”

    筱田又急又氣,說:“我沒有……我……”

    她的聲音低下來:“三浦死了。”

    不知恭一怔,令筱田驚訝的是,他有些驚慌。

    “怎會這樣……他在閣樓上?”不知恭問。

    筱田點了點頭。

    “我……在你下樓之前,我看見加鶴同學她……”不知恭神色複雜到了極點。

    筱田有些不安地說:“你看見了?”

    不知恭說:“不會的,加鶴同學不會做這樣的事。”

    筱田說:“可她是最後見到三浦的人。”

    不知恭握緊了拳頭,剛準備說些什,忽然有人推開了保健室的門。

    加鶴小竹穿著睡衣,靜靜看著他們,她先是徑直盯著筱田,隨後又看了一眼不知恭,神色平靜。

    不知恭不安地說:“加鶴同學,你……”

    “我有話要和筱田同學說,單獨說。”加鶴看著不知恭,表情還是和尋常一樣,令人捉摸不透。

    筱田的臉刷的白了,不知恭猶豫了一下,卻沒有說什。

    加鶴小竹隻是靜靜看著他的眼睛。

    不知恭咬咬牙,低頭跑出了保健室。

    他不明白發生了什,也不願意相信加鶴小竹是殺害三浦的人,如果她是,她怎會這樣毫不掩飾地來找筱田?

    不知跑了多久。

    他猛地撞在一個人身上,抬起頭時,看見了戶川白的眼睛。

    戶川白看了看他,沒有說話,徑直走向了遠處的保健室。

    在他身後,是神情凝重的源廣義和麵色複雜的不知雀,還有一群驚惶不定的老師。

    “你怎在這?”不知雀問弟弟。

    不知恭沉默不語,他不好意思是說自己是來找筱田問關於加鶴的事情,他很在意加鶴去閣樓做了什,卻想不到閣樓上還有一個人,並且他死了。

    這時,遠處樓房的保健室忽然傳來一聲慘呼。

    所有人一驚,立刻往那邊跑去。

    戶川白第一個走進去,但他隻看見加鶴小竹的額頭在流血,有些神誌不清地坐在地上,而保健室的床上,簾幕緊緊閉著。

    眾人隨後闖進來,不知雀看見坐在地上的加鶴,有些驚慌地跑過去檢查她的傷口。

    “你沒事吧?”不知雀問。

    加鶴小竹皺眉,勉強睜開眼睛,鮮血不斷從眼角滑落:“沒事。”

    不知雀問:“發生什了,筱田呢?”

    加鶴小竹說:“我什也沒看見就忽然暈倒了。”

    戶川白沉默地走到簾幕前,然後猛地扯開白色的簾幕。

    筱田坐在床上,麵色驚恐地盯著前方,眸光黯淡,雪白的脖頸上有一對刺眼的牙印。

    她死了。

    戶川白沉默地向後退了兩步。

    不知雀走過戶川白身邊,確認了屍體後,在筱田身後的牆上再次發現了那行小字。

    “還債,戶川白。”

    源廣義皺緊眉頭。

    這時候,校長終於來了,跟在他身後的是滿臉擔憂的阪本老師。

    “我聽說了。”校長麵色凝重地看著戶川白,他的眼睛掠過床上的筱田,有些驚訝,“又……有人死了?”

    戶川白點點頭。

    “筱田同學,是她。”阪本震驚地看著少女的屍體,說,“怎會……又是我班上的學生……”

    戶川白扭過頭來,看向坐在一旁的加鶴小竹,她正好也在看著他,眼神還是那樣刺眼。

    不知雀已經幫她包紮了額頭的傷口,戶川白走到一旁,拿起那隻歪倒在地的小醫藥箱,看見箱子角的血跡。

    他淡淡說:“是你砸暈了自己吧。”

    不知雀一怔,然後生氣地說:“組長!”

    戶川白沒有理會她,而是徑直走到加鶴小竹身前蹲下,直勾勾盯著加鶴的眼睛。

    她毫不畏懼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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