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990年七月

    母親對我論文大賽得一等獎的激情很快消逝，幾乎就樂了兩三便歸於平淡，就好比我從來沒拿過獎似的。我和冰釋也忘得差不多了，起初她還常常提起感謝我讓她參加比賽，否則不會拿著一等獎，在其他老師跟前再不受冷眼。她她原先恃才傲物，對一些事情鑽了牛角尖，幸虧我提醒才沒有一錯再錯下去。實話，我拿完獎後第二就忘了，就好似我從來沒參加過比賽，從來沒拿到過獎，母親等人的一再提起，使我經常回味道拿獎時的快樂。

    張教授拿著獎杯，逐一發給我們，並握手道恭喜。誰讓我就是這樣的一個怪人，名利什的都過眼既忘，絲毫不掛在心上，從來沒有為其苦惱過。就像這次拿獎出風頭的事，也是轉眼既忘。至於別人對我態度的改變，我還是覺得挺好的，挺有意思的，這名利，果真是向俗人炫耀的好武器。不過，我是不在乎別人對我的看法的。

    我與冰釋在論文大賽上的演，倒是引起一個人的注意，他欣賞我們的看法獨到，講話時氣場十足，又富有文化底蘊，這個人就是張慶生。

    他在中央工作，具體做什的不方便透露，上一次是來臨沂視察教育，得知我教書的中學升學率高，正好恰逢我校舉辦論文比賽，就以教授的身份為本屆大賽的評委。不過聽他原先是清華大學的教授，後被調到中央工作的。

    再次見麵是在我的課上，我給孩子們講的是魯迅先生的《社戲》，具體講得內容是什，我早就不記得了，唯獨記得冰釋對我可以算是我的名言的一句話：一個人的能力的大不是在於他考上什大學，而是在於他能不能養起這個家。

    （後來我與張教授、冰釋談過這個問題，現在的孩子壓力愈來愈大，能力卻愈來愈，吃苦的精神也少的可憐。物質豐富了，精神就空虛了；精神不空虛，物質卻短缺了，之所以二者不可兼得，並不是因為二者隻能選一，而是中國幾百年以來的劣根性，“我向你們打賭，二十年後，中國大學生遍地抓，並且都沒本事，與其考一所大學，不如身有一技之長。”二人也是將信將疑，隻歎二十年後的今，卻又被我的話應驗了。）

    下課後，張教授表揚我課上的有個性，孩子們也都愛聽，隻有孩子不排斥你的課，甚至愛上你的課，他們才會真正愛上學習，知道學習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自己。如果在深入一點，就知道還不能隻為了考試而學習，就像你的，一個人能力的大不在於他考上什名牌大學，而在於他能不能養起一個家。

    可笑的是我隻覺得他眼熟，卻想不起來他是誰，努力回想，才記起他就是論文大賽上那個毫無派頭的教授。

    聽他介紹一番道：“我叫張慶生，很高興再次和您見麵，如果您有時間，請移步到辦公室，我有話要對您與您的同事冰釋同誌講。”

    我平生最討厭與政界人物交談，特別是上次劉富山那件事後，讓我覺得自己最好一輩子不沾政治，也不和政界人物沾邊，得知他也是從政的人物後，立刻把我對他的一點好感衝刷的一絲不剩。我望一望手表，銀色的它一直不眠不休地轉動著，上午十時二十分，恰巧下節課還是我的課，正可解燃眉之急。

    “張教授，真是不好意思，我沒有時間，下節課還是我的，您還是和冰釋交流工作吧，她是個很有能力的人，一定不會讓您感覺自己與她的交流虛耗光陰。”

    大概他沒有想過我會拒絕他，有些怔怔地不明所以道：“沒關係，我們中午放學再聊。”

    “別介，中午也沒時間，我要備課，晚上也要備課，沒有時間。”

    他聽出我話中之意，客氣道：“沒關係，中午就耽擱您與冰女士二十分鍾的時間，並不會耽誤您做事的，請您中午務必聽我一言。”罷，他看看表，不等我反應，又道：“時間到了，您該上課了，這是最後一節課了，下課後我與冰女士在您教室門口等著，先告辭了。”

    我站在教室門口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走廊的盡頭，趁著人群的嘈雜聲，心不禁歎息：我知道您是好人，為人慈祥，做事嚴謹。可我，真的無心插手政界之事。身為一個女人的我，本應享有我閑易的人生，可我卻什都沒有了。

    學中醫時學的觀麵真是有用，不僅僅能看出你得了什病，源頭在哪，更能知道你是一個什性格、年齡、秉性的人，就猶如一個電腦程序，隻要輸入你的臉，就會逐一分析你的一切，什都瞞不過它。所以，永遠不要試圖算計一個有能力的中國人，因為可能你在算計他的同時，自己已經被他看得了如指掌。孔子曰：“是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就頗有點這個意思。

    （那年我在上海交流會上，我看出一個慕名而來的男病人有早泄，我不記得他是哪個國家的人了，隻記得他那驚訝的神情，自己從來不好意思告知別人的事情卻被別人一眼看穿。多少是不好意思，不是因為這個病難以啟齒，而是自己才剛剛二十九歲，年齡的尷尬。他驚歎我的本事，不用號脈便知其病。以後我會對此事敘述一番。）

    多年來我打破了老祖宗在中醫上的諸多局限，辟如吃藥忌口等問題，我一直，什忌口，想吃什就吃什，想做什就做什，隻是要掌握一個“度”，萬事不可超過了這個“度”，不然好事反而變壞事。其實厲害之處何至於此，你的一切經曆，我亦了如指掌。更神奇的是，中醫可觀你過去三年，今後三年的病症、病症走向，從而加以治療，預防。

    經過時光的更替，古代諸多藥劑已經不再適用於現代病症，比如《湯頭歌》，此書中任何一個藥方皆不適用於當下。還有《傷寒論》中的藥方，就傷寒（感冒）的藥方，你要是拿它治現代的感冒，絕對治不好，但你要是不會背《湯頭歌》和《傷寒論》的藥方，你就不會抓藥，更別提開方了。所以隻有在原有的基礎上加以改進，並活學活用，才能在現代的病症中大顯身手，成為一代神醫。

    不過現在對於我來，現下最重要的就是教好課，當一名合格的語文老師。

    進教室後，看到孩子們正你一言我一語的著悄悄話，雖不忍心打斷，但礙於時間關係不得不繼續上課。

    “同學們，後就期末考試了，還是抓緊時間複習吧。”我拿起語文課本，翻到寫古詩詞的那一頁，“現在還是抓緊看古詩吧，別的咱班都還好，就古詩遜色一點。”

    “不知道今年咱班和一班哪個班成績會更好。”

    話的同學叫張浩然，之所以還記得那清楚，皆是因為他的名字和孟浩然重名，我第一次見到他就他的名字有大家的風範，更重要的是他性格活潑，發言積極。老師嗎，對積極的孩子印象總是深一些。

    “那你們就努力吧，今年比一比，我跟一班的語文老師關係不錯，正好這次切磋切磋，看看誰教子有方。”

    我故意這提起他們複習的興趣，果然，一個個全都動力十足起來，進入複習中。我在臨考試的前三就不會在上課和留家庭作業，讓他們隨著自己能力的大複習，緊要關頭，能看多少看多少，更重要的就是休息。其實，還是靠你平時積累，準備的充分，就不會緊張，答起題來也順心應手。等到臨考試的前一，我就不讓他們看書了，晚上一定早休息，還看什鬼書，睡眠才是最重要的。再有就是考試的那幾早上盡量少吃飯，切忌不要吃油膩的，否則你的大腦光去考慮如何消化油膩，就不會全心至致的思考問題了。

    臨考試前十分鍾是最容易緊張的時候了，這時應使勁轉轉眼珠，打幾個哈欠，再用手按按太陽穴，最好是伸個懶腰，因為這幾個動作可以放鬆你全身心的經絡，使自己精神充沛，從而答的都對，蒙的全對。

    中午本來約著冰釋出去吃飯，在校門口碰麵。這個張教授如此窮追不舍，多半是有心培養我們倆進入政界，想躲，又躲不過；想逃，大地大，我竟那也去不了。煩心之餘，自然不能全心全意，見大家都略有倦色，於是叫他們先保持安靜，我要給他們上這個學期的最後一節課。

    “你們會背《春曉》嗎？”

    此言一出，他們有的背了起來，“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有的隻會，還有沒跟上節奏的聽到大夥都背了一半了才隨之應和。

    “這是真簡單，你們都是朗朗上口的，從三歲起就會背了吧，但你們知道它的意思嗎？”

    看到大家紛紛舉手，我先點了張浩然，道：“這也是一個名叫‘浩然’的同誌寫的，你也叫浩然，相信你應該會解釋的很好吧。”

    他笑笑，大家也都隨著他笑。他肅然道：“春來了都不知道，處處聽到鳥叫的聲音，夜來聽到風雨的聲音，晨起見花瓣落了不少，已數不清了。”

    “很好，翻譯的很對，請坐。”我富有深意地莞爾一笑，“但略顯片麵，誰可以再補充一下？”

    見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交流開來，聽上去在商量到底該如何回答，過了不知幾分鍾，安靜下來，但沒有一個舉手的，他們商量好了似的盯著我，都不講話。

    我玩笑道：“都看我幹嘛？誰來回答？總不能什都靠我吧，考試時我是不能替代的。”

    “考試會考嗎？這簡單。”一個男同學道。“何況他應該不會考如何解釋《春曉》這簡單的詩吧。”

    “哦，”我略表驚訝，“學習最重要的就是舉一反三，我們的課本除了需要背誦的知識以外其餘的全部不考，那我們為什還花時間去學習呢？其實我們學的文章，都是教你們如何去做理解，所以我們要花上一兩節課，甚至三節課的時間去學習一篇文章。”我略停了停，旋即道：“翻譯這首詩的道理也是一樣的，如果你們能從最深層看問題，一眼看到本質，這樣還怕做理解拿不到分嗎？現代人寫文章除了魯迅以外都是沒太有深層含義的，古代人的一首詩含義有的近幾十種，你們想想，如果連最難的都會分析了，還怕簡單的嗎？”

    “這就如同中醫看病。”那個男同學又道，他的幽默，引起一片大笑，我也覺得有道理，也隨之笑著，突然想起什，曼聲道：“你剛剛這首詩的解釋很簡單，那就請你翻譯翻譯吧。”我作勢鼓掌，同學們也都呼叫著拊掌，還有幾名同學為了助興竟然還吹起了口哨。

    那名同學我不記得叫什了，依稀記得好像姓王，但見他堅定地站起來，敬然道：“剛剛浩然講的對，但未免太直麵，未解釋出詩的意蘊。”話音一落，浩然和班的幾名同學都點點頭，認同了王同學的法。“我解釋為對於時光和青春的控訴。”我心下一動，莫非他真的懂？但他的回答還是讓我略有失望，不過年齡閱曆在那，看不到點子上也正常，別他們這些孩子了，我看就是大人，甚至是教授等人物也解釋不到點子上吧。

    但他的已經不錯了，可能是我學中醫學的什事都要考慮到最深層。現在做老師，未免還是保留了原來的習慣。

    “春眠不覺曉的意思是，當你擁有時光和青春的時候你不珍惜，處處聞啼鳥的解釋為光去考慮花花世界的玩樂，容易被新鮮事物吸引不用心學習，等到老來之時或者是遇到挫折之時，就不知道會損失多少，該如何去做了，到那個時候什都晚了。”

    同學們送給他一片掌聲，其中浩然是最用力拍手的，我站在講桌後麵，也給他鼓掌，因為孩子就是要誇獎的，他們喜歡給予他們信心鼓勵的人。但孩子不能過分的誇獎，最關鍵的就是“獎”，由獎生慣，就是這個道理。

    “有極深刻的道理，”聞言他得意洋洋地笑笑，“但還是沒有到最根本的地方。”他略顯失望，為了安撫他，不讓他失去信心，我道：“請坐，你已經很聰明了，一般二十多歲的人才可以翻譯到你翻譯的這個程度。你才十幾歲，還怕沒有真正功成名就的那一嗎？”不僅是為了安撫，我講的這句話也是真的。隻可惜我忘記了他的名字，隻記得他個子不高，眼睛很大。他當時才十三四歲，就可以悟到這個程度，已經是不容易了。

    “誰還可以解釋的更深刻一點？大膽發言就是。”我望望他們，全部都靜默，沒有一個發言的，有的竟然還把頭低了下去。“都不話？好，那我給大家解釋一下。”見低下去頭的同學都抬起頭開還都長舒一口氣，心頓時感覺啼笑皆非。

    因為我有個習慣，提問的時候見誰低下頭就叫誰，其實不是因為變態，而是因為不想使他們因為一點困難就低頭逃避，這比回答不上來“出醜”要嚴重得多。我一直希望他們直望困難，努力克服，就算輸了，也是雖敗猶榮。***不是有詩雲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敗了不怕，怕就怕還沒打就投降，向自己投降。

    記得有一節課講《論語》，我以開火車的形式提問他們《論語》的翻譯，答不上來的暫時先站著，等到全部提問完後再坐下。誰都覺得站著丟臉，所以每個人都戰戰兢兢，緊張不已。沒有被問到的同學沾沾自喜，這種現象是最可愛的了。

    “逝者如斯夫的‘斯夫’是什意思？”

    站起來的同學聽完我的問題一緊張就什都不記得了，我讓他暫時站一下，他失落的歎了口氣，我並未理會，這點挫折都經受不起，還能幹什？更有意思的是他後麵那位等待回答問題的同學已經緊張的不知所措了，慌亂的看著書。其實人在緊張的時候是什都看不進去的，但為圖心理安慰還是要看。

    應對像這樣緊張的同學我自有辦法讓他放鬆，“來，後麵的同學···的右邊那一位同學回答。”隻見那同學剛要站起來，就像聽到特赦令一般長舒一口氣的坐下，而他右邊的那一位同學因為沒有心理準備起身後先是緊張，後就是冷靜應對了，這是最好的結果。

    之後就是回答完問題的那名同學的後麵接著回答，等我看著那位緊張同學不再緊張完全放鬆，覺得不會叫到自己時，我再點名叫他起來回答問題，這一下的突然襲擊，一定會使他很緊張，為了讓他放鬆，以最好的狀態來回答問題，我會先讓他深呼吸三口氣，再回答問題，效果也是事半功倍。

    一般看著那些同學緊張時，我都會讓火車“拐彎”，並附上一句：“你看某某緊張的都不行了，拐！”隨之就是一片爽朗的笑聲和幾聲舒氣。

    最後就讓站的同學舉手回答問題，誰搶到就是誰的，最後一名是有懲罰的，我會讓他把自己沒回答上來的問題抄三遍以儆效尤。一切都在歡聲笑語中接受新的知識，身為老師的我，總有辦法應對任何事情，從來不會讓家長協助什的，我請楚老師的責任，我要讓孩子明白什叫“望己成龍”，學習是為了自己。

    因為積極性提了上來，孩子們學習都是非常主動的，他們覺得讀書就是一門遊戲，我也鼓勵這種感覺，“遊戲人生”，自然也是“遊戲讀書”。

    如果什都靠家長，還要老師做什？

    “春眠不覺曉，意思是在你年少的時候什都不知曉，對外界的任何事物都感到好奇。處處聞啼鳥，意思是大千世界各式各樣的事物弄得你眼花繚亂，你什都想嚐試。夜來風雨聲，意思是等到遇到挫折風雨的時候，自己和與自己一樣的人就沒有任何辦法應對。花落知多少，意思是等老來回頭一看或者是挫折風雨過後就不知道損失了多少。”

    他們大多吃驚，有幾個拿著筆記，還有的點頭交流、我並不理會，繼續道：“就是告訴你，年少之時對什都會感到好奇，但若無知識能力在手，遇到麻煩之時，就會措手不及，損失多少就無定數了。所以在你未完全成熟之前，切莫著急，平心靜氣，豐實自己的羽翼，等到來日高飛之時，就不會吃力。”我一笑，“不是有一句話叫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就‘高’在這。不過也能反映出在古代對讀書人的一種尊重。”

    我略感的有些多了他們聽不懂，便道：“你們看，剛才你們的解釋也都對，但未免看的太淺，我也並不覺得自己解釋的有多深奧，隻是迄今為止我對自己閱曆的一種證明，總算不辜負光陰，其實這樣就很好了。你們一定要豐實自己的閱曆，多讀書、多總結，相信有一，你們一定會超過我。”

    話音剛落，竟然響起了一片掌聲，我竟有一絲意外，驚訝他們竟然會如此待我，然而更多是享受，因為有知識而被尊重，這種享受，在如今，已是極少的了。人們隻會尊重你的錢、權、房子、麵子等一切無用卻有用的東西，那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已經蒙蔽了很多人的眼睛。你它們有用，是，沒它們你在俗世間便沒法生存；沒用，也是，它們對你的靈魂沒有一絲的加持，反而會吞噬你的善心，使你痛苦不堪。

    張浩然玩笑道：“你講課的樣子像領導發言。”

    隨著大夥的笑聲我微笑道：“我不是領導，我是導領（盜鈴），隻會自己騙自己。”

    緊接著又是一片歡聲笑語，這樣生動的課，經常出現。對於身為老師的我，也算是恪盡職守了。

    “同樣道理的還有《獨坐敬亭山》，這首詩我忘了是李白還是杜甫的？”

    “李白的。”學生們齊聲答道。

    “眾鳥高飛盡，一般人會所有鳥都飛走了或者是所有磨難都過去了，其實最根本的是所有人都高飛平步青雲的去做官了。孤雲獨去閑，一般人道雲也飄走了或挫折過後萬事歡喜了，其實是就我一個人獨享這安閑自在。相看兩不厭，隻有敬亭山一句就都解釋成所有解釋的最好的結果。很多人是因為李白懷才不遇才寫下這首詩，其實不然，如果是一個懷才不遇的人，他並不會真正靜下心來寫詩，而是自亂陣腳、漫無目的地尋覓能讓自己施展才華的地方或能讓自己施展才華的人。當然，人一般會在逆境中寫出最好的文章、詩句。其實世人都看的太淺，李白是多慶幸自己沒有隨波逐流，保住一條命……扯遠了，總之這是好事，這詩也是喜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