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進城時，錦雲兒覓了個空隙悄悄下了馬車。

    那時節，鐵重騎著馬和徒步行走的孔聚財在前麵有說有笑。

    錦雲兒最後看了一眼小哥兒的背影，悵悵地輕歎了一息。

    她辨明了方向，像隻失群的孤雁向忘情樓走去。

    她其實是不想返回忘情樓的，當日從忘情樓出去，是那的果斷那的決絕，是那的義無反顧。

    現在她再回去，姐妹們怎笑話她？史大姐怎笑話她？那個會跳舞的非煙兒怎笑她？

    錦雲兒想到這些，眼淚又要出來了。

    “小哥兒，我恨你！”錦雲兒惡狠狠地拔腿踢雪。

    城內街道上的積雪太厚了，雪不停，就沒人打掃街道。況且城中那厲害的流感，誰敢出門掃雪呢。

    “阿嚏~”錦雲兒被一股寒風打過來，就不自禁地打了個噴嚏。

    街道像一條暗河，兩邊人家很少亮燈，寂靜如荒野。

    偶爾有一兩點豆燈，隔著窗紙朦朧出來，就像水麵上的鬼火。

    錦雲兒有些發抖，她從來都是呆在藝樓過著養尊處優般的日子，最壞的時候也就是陪著笑臉給客人唱幾首小曲，哪經過這許多折磨。

    尤其這幾天，她簡直覺得是一生中最艱難的日子。

    可是另一方麵，她並不覺得十分辛苦，因為她的內心是快樂的，竊喜的，當然更多的是失落，是傷心。

    如果重新再來一次抉擇，她錦雲兒還是會做出同一個決定吧。錦雲兒想。

    因此，她真的有那恨小哥兒嗎？答案是否定的。

    “小哥兒…”錦雲兒的臉上現出快樂而平和的笑意，“其實小弩真是個好女孩。”

    錦雲兒說這句話時，勝小弩將整個身子埋進唐湜的懷中，唐湜緊緊抱住勝小弩，緊緊的，似乎要將她抱住，一輩子。

    可惜，這一幕錦雲兒再也看不到，她的麵前撲來一陣香風，風中帶著酒香，她搖晃了幾下，撲倒在雪地上。

    一個輕巧的人影跳了出來，將錦雲兒扛在肩膀上。

    百川全身都在冒著冷汗。他驚惶地從幻域跳出來。

    “她是來找我的，我卻故意躲起來。”百川懊惱地自責。

    至少幻域鐵重表現出的情義和血性是他百川不具備的。

    隻因為白衣姑打了勝小弩，追殺錦雲兒，鐵重就要打回去，他百川隻能慚愧。

    “棠錦兒你最好平安無事，否則...”百川覺得靈魂都在顫抖。

    他和棠錦兒的交情並不深，他對靈墟也沒有深刻認識，他甚至還惡作劇般放任棠錦兒處在登第街的危險中。

    “你是在找那個小騷貨嗎？”百川的身側傳出陰惻惻地聲音，像是吹過來一股飄渺的陰風。

    憑著感覺，百川識別出那家夥正是最初出現的普通臉。

    百川怒容浮現，他想斥普通臉，他想正告對方，棠錦兒不是“小騷貨”。

    可是，他沒有出聲，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和殺意。他膽怯了。

    “你想看到小騷貨淒慘的樣子嗎？我忘了，你真看不到。不過，你可以聽。”

    普通臉打了個響指，百川就聽到三十米外一聲淒慘的叫聲，分明就是棠錦兒。

    “棠錦兒，你怎了？”百川衝口而出，他的心在哆嗦。

    “百...我沒事...”棠錦兒似乎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你...”

    “棠錦兒，我早就說了你保護不了我，我早就要你滾回去，你為什不聽？”百川壓低著嗓子略帶嘶吼。

    “我的任務是...保護你...就算我死了，也不能讓你受...受到傷害...”棠錦兒噴了口血，但她的聲音依然好聽。

    “你還能保護他？真是笑話！你知不知道，百川已經投靠命仙閣，他現在是毀滅者。哈哈。”普通臉像劊子手一般獰笑。

    “百不會是...毀滅者。百，你不會...”棠錦兒向百川露出一個艱難的笑容，嫵媚的笑容摻雜飛流的血水，像一朵淒美的海棠花。

    貢院一片靜寂。百川白茫茫的眼睛射進了一道不同含義的目光。

    百川竟然無力答複。

    普通臉開始發出怪異的笑聲，就像泥土肉蟲破殼聲。

    “百不會是毀滅者...我相信他！”棠錦兒努力地掙紮，她傷的太重。

    “命仙閣...真卑鄙...用百做餌...”

    啪。

    棠錦兒後背再中一掌，殘破的嬌軀猛地往前栽倒，鮮血噴灑在三米外。

    百川的眼睛滲透進一抹紅豔，帶著血腥的殘暴氣味。

    “百川，出手吧，毀滅了這小騷貨，你就是命仙閣真正的毀滅者。”

    普通臉殘酷地說，他將一把刀塞進百川的手。

    “不~”百川像是被蛇咬了一口，慌亂地扔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