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4日

    由於第二天計劃的行程較遠，飯後隊員各自回房歇息。次日上午8點15分，我們從巴塘出發。走出巴塘，車隊繼續在雄險的川藏線穿行。山崖下的一條清澈碧綠的河流夾在兩山之間，沿著川藏線一直流入渾黃湍急的金沙江，於是江中出現了一條黃綠分明的界線，可謂“涇渭分明”。沿金沙江走沒多久，前方江麵上橫跨一座大橋，正是金沙江大橋。車隊駛過，見橋中間一藍色牌注明“XZ界”，聆聽告訴我們，金沙江乃四川與XZ的界河，過了這橋，便到XZ了。一聽如此，車內所有人都興奮起來，不管是來過的還是沒來過的，畢竟XZ全程自駕遊是我們大家共同的目標，而這橋就是我們開始要實現這個目標的程碑——XZ，我們來了！

    車隊在橋頭停下拍照留念，奇怪的是，橋頭前方一連十幾輛裝貨卡車靠路邊停著，一問，原來前方在修路，大車過不去。隊伍重新出發，從竹巴龍開始，我們就進入川藏線的危險路段，山路易破碎，有800公呈不斷上升的“漕溝狀地質破碎路段”，特別是在雨季，泥石流導致山體滑坡常令此線中斷通行，是川藏線天險最集中的一段。

    車在盤山路上慢速前行，路麵開始轉為土石路，坑窪不平，漫天灰塵，有的路段懸崖外沿的路基是泥石傾覆而成的護坡牆，鬆散而易塌陷。在此，交通規則已不再起作用，為免於因塌陷翻落山崖，大車會車時不管左右通常會選擇麵靠山一側。路邊不時見一大堆亂石，亂石堆邊及半山坡邊一群修路工人正在忙活，挖土機、攪拌機在一旁響動著，而坡下便是湍急的河流。我不禁慨歎，天塹變通途，談何容易，一條條狹窄的山路不僅是兩山之間的連橋，更是一代代修路工人的心血與生命！前人種樹，後人乘涼，沒有他們一代又一代的付出，我們如今又如何能行駛在川藏線上？望著路邊滿身汗泥的修路工人，我心不禁對他們充滿敬意。

    山路本來就窄，工人施工常常要占道，有車來時則停下兩邊讓開，車隊緩慢前進，遇上運泥運沙石的工程車，還得選擇寬一點的路段會車。走約大半個小時，山上不時有石頭滾下，剛過去的幾輛車不知什原因都已陸續返回，一打聽，方知前麵幾公處發生山體滑坡把路全給堵了。回返的司機勸我們不要過去，說是堵在那的車輛排一整條長龍，連掉頭回車都難，車隊於是決定就地停車等候，打聽打聽情況再說。車外灰塵滿天，我們也顧不得這些，見對麵有回車便上去詢問，不斷打聽回來的消息是，部隊已派人上去，但由於山體滑坡仍在繼續，搶通無法進行，還不知道要等到什時候。

    等候之間，走來一群朝聖的藏民，渾身粘滿灰塵泥土，前前後後十多位，一輛木製手推車跟在後頭，那是朝聖路上的補給。朝聖藏民每人手上箍著袖套，掌上套著護手板擦，腰間係著圍裙，每走三或五步便合掌於胸前，舉至鼻尖、額頭，再躬身前撲至五體投地，俯臥在滿是塵土的大地的胸膛，然後起立，走上幾步再磕。其中一位磕完頭起身，正與我相遇，她衝我看了一眼，沒有說話，眼內一片的和善與安寧，連著一顆虔誠的心，毫無雜念、純淨自然。

    在那時貧瘠的高原大地上，藏民們對佛教的信仰始終深切而執著，為朝聖，他們從各個雪區走來，翻越千山萬水，用他們的身體甚至生命丈量著這片高原的每一寸土地，在苦難的風塵中尋找著心靈的寧和。從他們一俯一起的朝拜中，我讀到了他們對大自然的敬畏，這種敬畏化身於對佛的崇拜，幾千年後，仍在今天，依然是藏民們內心的精神寄托和永久的信念。

    人說雪域高原是西天的最後一塊淨土，與其說是藏民對佛教根深蒂固的信仰，不如說是人類在此尚存對大自然自認無知的敬畏。宇宙無限，人類對大自然的認知仍極為有限，而人類卻不自知，依然在現代文明的旋渦中越陷越深，在天生萬物為我所用的欲望中向大自然不斷索取。現代文明似已成為人類意欲征服大自然的借口，隨之而生的是環境汙染、資源耗竭、異常天災疾病的時有發生以及都市人的孤獨與迷茫——現代文明欲使整個社會的物質與精神失去平衡，歸根到底，乃是人類無視大自然的規律，對大自然過度的攫取和開發，大自然不勝重荷之下產生的。反觀XZ，人們衣服雖沾滿風塵，但心靈純淨，生活雖然貧苦，卻能與大自然和諧相處，保持著天人合一的世外境界，在此，我們難道還能因為他們的信仰而認為他們無知嗎？人類在建設現代文明的同時是否也該反思一下，重拾對大自然應有的敬畏，這才是人類最終得以生存的智慧。

    車隊從回返部隊官兵口中得到消息，山體滑坡仍在繼續，即使搶通，最快也要到明天，因路旁山上不時有石頭滾下，車隊待在路邊也不安全，於是決定掉頭，大批人馬轉投不遠處的月榮度假村。賓館隻剩最後六間房，老施手快，全給訂了下來，分配房間時卻遇1號車隊員意見不一，有人想留，有人想回巴塘，又因費用問題和司機在扯，最後還是決定由小楊把想回巴塘的那兩位先送回巴塘再說，餘下人員就地安頓下來。賓館旅舍全是一排排的平房，我們的房間安排在最麵那間。

    被困山莊，手機信號全無，餐廳外可見我們剛才所走的川藏線，不時有車開過去，又折回來，看來塌方仍未開通。喧鬧之中，度假村來了四位不速之客，一個個麵色黝黑、風塵仆仆，一身專業自行車騎行裝，那是騎自行車進藏的驢友！這幾人的到來引起我們的好奇和敬佩，紛紛圍過去看個究竟，原來他們也是從廣東來的，網上相約把自行車托運至成都集中，然後從成都一路騎過來，曆時半個多月，據說到LS還得走一個多月。這一路盤山顛簸，又是高原地帶，能堅持騎車進藏，沒有相當的毅力和體力是無法成行的，為此，我們開車一族唯有對其敬佩不已，英雄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