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學士

    時光荏苒，自李慕兒初入宮闈已第三個年頭。轉眼又到了上元佳節，李慕兒約上了意誌消沉的錢福，同到燈市賞燈。興王夫婦與馬驄牟斌，自然也應邀而來。

    獨獨少了銀耳與何青岩。

    依然不變的談笑風生，可李慕兒明白，錢福同她一樣，心底的那絲失落遺憾，無論多少的歡聲笑語也無法填滿。

    於是回宮的路上，李慕兒多少有些悶悶不樂。

    馬驄送她到玄武門，剛要開口寬慰她，卻被李慕兒看穿，反拿話塞他道：“驄哥哥，你與馮姐可還好？”

    馬驄忍不住啐了她一聲，“別瞎，你又是失蹤又是深入虎穴的，我一顆心掛在你身上都來不及，哪有空理她？”

    “你的意思是，”李慕兒蹙眉問，“你們已經很久沒見麵了？”

    “嗯。”

    不願再被李慕兒八卦，馬驄反而忙催促她道：“快回去吧。幸好今夜宮門不下鑰，否則你這晚回來，可又要被人拿把柄了。”

    李慕兒莞爾，轉身進宮。心中卻想著，近來宮中太太平平，還真沒什人來拿她把柄。

    難得的，宮中也燈火明明，朱祐樘向來節儉，今年卻允著各宮各室都布置著些。如果沒有算錯，此刻他應該還在清寧宮——本要陪她一同出宮的他，卻在出發前被太皇太後拉去共享倫了。

    李慕兒獨自一人輕鬆走著，一路觀望之下，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了。停下來茫然四顧，周圍寂寥無聲，不見人影，惟麵前一池清水在月下泛著清淡的波光，岸邊堤柳樹枝影婆娑，在風中如絲發飄舞，看得她心底漸起涼意。

    想來，應該是一不留神走到宮後苑了。

    宮後苑雖美，終究是禁地。沒有得到朱祐樘的首肯，宮人是不能隨意進入的。李慕兒隻好仰首望，依照星辰方位辨出方向，找到南行的側門，匆匆朝那走去。

    剛走至南門廊下，忽覺身側有影子自坤寧宮後門躥入了宮後苑，一閃而過。這樣的深夜，突然出現的身影無疑讓李慕兒悚然一驚。回首看去，但見那身影嬌纖柔，像是個不大的女孩，在清冷夜風中朝宮後苑的瑤津池畔跑去，身上僅著一襲素白中單與同色長裙，長發披散著直垂腰際，與月色相觸，有幽藍的光澤。

    她提著長裙奔跑，裙袂飄揚間可以看出她未著鞋襪，竟是跣足奔來的。這個細節讓李慕兒意識到她是人而非鬼魅，是宮人而非這後宮的某位主子。

    李慕兒放下了心來，悄然折回，隱身於池畔的樹林中，看她意欲何為。

    從李慕兒的角度可以看到她晃動著的側麵，但見她七八歲光景，麵容姣好，五官精致。

    隻是不知為何，臉上似掛著淚痕。

    李慕兒突然覺得不妥，而就在她認為不妥的意識剛起時，那宮人居然衝池水猛衝而去！

    不好！李慕兒大驚失色，慌忙施展輕功一個飛身，將將拽起半個身子已經落水的姑娘。

    姑娘也沒有死成，非但沒有高興，反蹙眉而泣，臉上淚珠清如朝露般滴滴跌落。

    李慕兒忙問道：“今是個大好日子，娘子你為何要尋短見？”

    她不答話，隻是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後望去，帶著恐懼，帶著憤恨，亦帶著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