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類別:未分類 作者:辴皭 本章:第九章

    “……”岐贇雙眉已擰成一條麻繩,但他仍八風不動:“還在裝傻充愣?我問的是你下了什毒?”

    白泠故作驚異,雙手抱胸:“啊這,尊主你中毒了嗎?怎會中毒了呢,我的菜幹幹淨淨的,可不關我的事,你不要嚇唬奴婢……”蒼天可鑒,她確實沒下毒。雖然模樣是裝的,但話是真的。

    岐贇臉上浮現痛苦神色,一雙素來猶如止水的眸子忽有異樣光芒,意味深長,是白泠看不懂的神情。他望了她一眼,起身狂奔出屋。白泠目送他離開,心頭直樂,那個方向,不偏不倚,正是茅廁的所在。

    接下來,他會在茅廁蹲上許久,沒半個時辰是出不來的,而就算出來了,走不了兩步還會忍不住折回去繼續蹲。他這一去,今晚別想睡個安穩覺了。

    白泠坐下來,放心大膽的享用佳肴。其實這些菜頭當真沒有毒,她要殺什人,一向都是以刀槍劍戟決勝負,從來不屑下毒這種卑劣陰險的下三濫手段,身上哪有什毒藥可用?她隻不過是略施小法罷了,往鍋丟了個咒,人一旦將這些菜吃了,那便連著她摻的那個咒也一同吃了,她隻消念幾句口訣,便能令那法咒在他肚子翻江倒海。倘若她沒不念訣,法咒自然相安無事,沒兩天便消弭於無形。

    岐贇雖法力高強,但他沒修過魔道,並不知曉這種雕蟲小技,他一心隻防她會不會在飲食中下毒,當然防不住這些。

    岐贇這廂有的忙了,白泠收拾完殘羹冷炙,覺得這是個機會,趁他沒閑暇顧及旁的物事,她去牢探探樂忻的情況。

    說去便去。

    不過,牢獄這種地方,關的都是敵人或者對頭,她從來不會踏足,當年她當北荒尊主之時,都安排了專人來處理這些事情,是以到了今日,她根本不知道大牢在何方。

    看來,隻好再去請教一下胖瘦二丫了。

    所幸大牢這個地方也不是什禁地,岐贇也沒下令不許旁人涉足,想去便去。她將一枚從阿瑚這具肉身的衣兜搜刮出來的玉佩往胖丫手中一塞,勞她指定路徑。

    胖丫得了玉佩,喜不自勝,照實說了。

    一路暢通無阻來到大牢。

    大牢設在招搖山東麓,這個地方常年瘴氣彌漫,蛇蟲遍布,鼠蟻橫行,且皆有劇毒,一不留神就將小命丟了。記得她當年曾說,牢獄是用來關押犯人的,不必仁慈,挑越偏僻肮髒的地方越好,讓那些犯人嚐嚐她北荒尊主的狠辣手段,讓他們體會一下跟她作對的下場。先讓他們受一陣子苦,再秋後問斬。給他們後悔的時間,卻不給活命的機會……叫人一見到她便膽戰心驚。

    白泠亦步亦趨行到牢前,卻是不知為何,心頭忽起異樣之感,魂魄也震蕩起來,越是靠近牢獄的大門魂魄便越是震蕩得厲害,似乎前方有股法力正不斷吸引著她,喚她快點過去,千萬不要逗留。

    她覺著困惑,生平從未有過這種古怪情景,莫非那大佬中有什凶險正等著她?難不成這是岐贇的請君入甕之計?

    理智告訴她此時應當駐足,然後原路折回去;然而直覺又告訴她,她若此時走了,將會錯過一樁於己而言十分要緊的大事,且並非什凶險,而是好事。

    思量再三,白泠還是覺得,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這次能讓岐贇中計,完全是出其不意,他吃了一次虧,以後有了提防,萬不可能再吃第二次。再者,她的直覺一向很準,一般都會有意外驚喜,她覺得不能錯過。而且,她一向都是堅韌剛硬的性子,既已走到此處,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當然有迎難而上。

    於是退出去的半步又收了回來,繼續邁向大牢。

    門前的獄卒理所應當要攔,白泠麵不改色,望了望兩個不長眼的小廝。哼,不過都是些低級小修罷了,雖然她附身的這副肉身也不見得比他們高級到哪去,當既然是她附的身,自然不可與這肉身原本的主人同日而語,似眼前兩個小卒這種級別的,她舉手之間便解決了。

    不過是掐了兩個昏睡訣,兩個小卒便順理成章的倒了。

    欺負這種魔修,白泠毫沒得意之色,昂首挺胸大步流星的踱進牢去。

    應當是近日來沒什敵人可囚,大牢空空蕩蕩,沒關幾個人,麵的守衛也寥寥可數,白泠舉手投足便撂倒了,轉了幾個彎,拐進另一條道,忽聽前方傳來一個女子聲音。

    “你究竟是什人?同白無恨有什幹係?”

    這聲音沒什稀奇,但白泠聽來有股莫名其妙的熟稔之感,卻非是似曾相識,而是……她好像隔三差五便聽到過這個口音,讓她產生一種她已聽了這個聲音許多年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又聽到這個聲音提及自己的大名。白泠止了步子,隱在一旁,捏出個順風耳的法訣,隔著兩堵牆在側窺探。

    就聽那聲音道:“你如從實招來,我可以保你安然無恙從這離開。”

    這個聲音剛落下,便有另一個女子答道:“無可奉告。”

    白泠大喜,這個聲音的主人,堪堪正是她要找的人,不是樂忻又是何人?

    聽她的聲音,中氣十足,似乎並無大礙,白泠按兵不動,倒也沒急著前去相見。

    牢一時鴉雀無聲,萬籟俱寂。白泠待得有點不太自在,良久,才聽前一個聲音道:“她既待你這般好,可見你同她交情匪淺。你放心,我找她並無惡意,也不會同尊主提及……”

    樂忻猛然打斷她的話:“哼,你霸占人家的肉身,居然還說並無惡意。白無恨不是早就給你們尊主殺了嗎,想來你也知曉,這人都不在了,何必又來問我?”

    “你……”那聲音的主人似乎被噎到了,有點氣急敗壞的形容,但她似乎是個很有修養且矜持的姑娘,隻你了一聲,就克製住了脾氣,竟未動怒。

    “肉身這件事說來話長,並非是你想的那樣。我同白無恨是舊相識,且我負她良多,我是要將還從前欠她的債。我了解她的性子,她一向喜歡招搖,是天不怕地不怕。但你卻不肯吐露她的消息,說明她目下定有難處。而且她同尊主那般深的仇,曉得如今招搖山的狀況,依婷脾氣,隻怕頃刻間就要殺上山來,但她隻遣了你來探聽消息,那她此時必定是有心無力。而我,正好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她倒是有心了,勸得如此苦口婆心,似乎她已對白泠如今的處境了若指掌。

    她的話聽起來字字句句滿滿的都是誠意,但白泠這一驚卻非同小可。

    依她的分析,這個女人太半是岐贇派來套樂忻的話,而他卻已曉得自己的魂魄並未消散,還苟延殘喘著,且打算回來找他報仇了。

    想來樂忻上山時不意將她從無間地獄歸來的消息走漏了風聲,傳到岐贇耳中,遂他才將樂忻捆了關在此處,想從她口中探得自己的下落,然後斬草除根。

    隻有這個推論,才能解釋他為何會囚禁樂忻,也隻有這個理由,才能證實他為何對樂忻隻囚不殺,他留著活口,無非就是想將她揪出來罷了。

    算盤打的劈啪啦,真夠響的。白泠佩服。

    不過,茲事體大,似這般要緊的大事,他應當秘密進行才為妥當,而今卻給她知曉了,他本可搶占的先機這會丟了,未免可惜。

    白泠暗想,那正對樂忻不厭其煩大費唇舌的女子所言太半都隻是瞎蒙的,岐贇目下雖知她未死,即將回來找他晦氣,但也僅此而已,他並不知她而今是什樣的一個情況。仍是他在明,她在暗。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她隻消逮到機會,就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給予他致命一擊,結果了他的小命。

    那女子仍滔滔不絕的說真些有的沒的,幸而樂忻這丫頭旁的地方都軟得一塌糊塗,唯獨這張嘴十分堅硬,始終三緘其口。白泠點了個頭,看在她在這待了這多時候,居然沒有把她給賣了的分上,今日說什也要帶她離開。

    沒有耐心再聽下去了,白泠正要舉步入內,猛然想到頭那個女子不知是何方神聖,底細都沒搞清楚,如此冒冒失失便闖進去,萬一她不似外頭那幾個無名小卒那般好對付,以阿瑚這具肉身的修為撂她不倒,那可大事不妙。急忙住,隱身術一掐,將自己藏妥當了,這才小心翼翼的躡進去。邊躡手躡腳邊一喟三歎,感慨一聲時運不濟,命運多舛,她白泠什時候進個牢房探個監也要這樣躲躲藏藏,怕這怕那的,真是叫人貽笑大方。

    她努力讓腳下不發出聲音,又得留意頭女子的動靜,一心二用,進展十分緩慢。本來片刻間便能抵達的路程,硬生生花了半柱香的時辰。

    她站在柴扉之旁,就見樂忻被關在最頭的那一間,整個人窩在稻草堆,形容憔悴,麵目枯槁,仿似有幾日幾夜沒合過眼了。想來也是,她一個膽小如鼠的小姑娘,被囚在這,整天擔驚受怕,當然睡不著覺。

    心疼了這個小姑娘一會兒,白泠轉而將目光放在那兀自喋喋不休的女子身上。但女女子麵朝樂忻,留了個背影及後腦勺給她。白泠隻見她一身大紅裙子鮮豔奪目,尊貴無雙。裙擺拖在地下,染了滿身灰塵。

    從這個背影乍一看就知道她是個頗有身份的女人,除此之外卻已看不出別的什來。白泠望著她,莫名其妙生出一種異樣之感,靈魂顫得更加厲害,幾乎有點不受掌控,想要脫離阿瑚這具肉身,撲到那女人身上去才肯罷休,太沒來由。

    白泠頓了一下,直接繞到那女子麵前。反正她而今隱了身,旁人見她不到,有恃無恐。

    哪知一見到那女子的真容後,她徹底瞠目結舌,驚恐萬狀了,好半晌沒緩過神來。

    難怪……

    難怪她適才甫一靠近大牢便心神不寧、魂魄震顫,難怪靈魂控製不住欲往她身上撞。

    原來隻是因為……

    這是她的肉身!

    隻見這女子那張棱角分明長得跟個男的似的臉,同她魂魄的麵容一模一樣,根本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雖說她已多年未曾見過自己肉身的臉了,但經常以魂魄之體對鏡感慨,也時常臨水自照,自己長什樣,她還能不知道?

    而那女人的五官麵相,分明同她魂魄別無二致。

    她曉得自己的麵龐不太淑女,眉眼之間頗有英氣,故此隱約有三分男相,從前還穿過旁人的男裝,在人堆走一遭,旁人都道她是個眉清目秀的俏郎君,根本看不出她其實是個黃花大閨女。

    而眼前這女人,頭上梳著奇形怪狀的發髻,那頭發挽的,隻怕足有兩尺,幾乎比臉加脖子還要長上幾分,似乎是想跟天比較誰更高一般,再配上那張英姿勃勃的臉,滿麵囂張跋扈的形容,看得白泠直想揮掌抽她一個耳刮子。但一想到那是自己的身體,答在上麵痛也是痛自己,哪下得去手?

    而且,她往人家麵前那一站,卻成功令那女人住了口,她似乎察覺有人在窺測,左右望了望。

    白泠趕緊退後。

    她怎忘記了,既然這具身體是自己的,那麵自有她從前勤修苦練多年得道的修為,憑她當年那身法力,哪容隱身術這種小把戲在麵前放肆。隻消法眼一開,一切障眼法統統無所遁形。

    以眼前的情況來看,她的肉身同阿瑚這具一樣,被旁的魂魄寄居附身了,但究竟麵住的是什人卻看不出來。

    那女子對著牢房一通掃視,沒掃出個所以然來,大約是發覺自己疑神疑鬼了,一圈掃過變不再掃,轉而再望樂忻,但樂忻此時已閉了眼睛,不去理她。

    白泠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看來這女的雖然附了她的身,卻似乎不能完全使用她的法力。否則適才隻需開個法眼,她哪還能幸免?

    哼,也不想想她何許人也,北荒尊主豈是浪得虛名的?即使得了她的軀殼,又怎能得她修為?要是這樣輕而易舉便給旁人掌控了,她威名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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