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別:未分類 作者:Flow流 本章:三

    暑假過去,學生複學上課。高三任務重,隻好忙偷閑。



    周末晚上,我約陸燁去天鏡湖散步。車開得四平八穩,司機播著調頻,沒有電流雜音。平時不常聽見的,難得來聽,倒有意思,男女主播扯著性感的嗓音,家長短地掰扯,過不多時,又換一節目。



    沒聽兩句,就該下車了,我下來伸展四肢,向下麵遠望過去,湖麵黑漆漆的,暗暗泛著波紋,看不大清,估計是大魚翻身。環湖,有慢跑的年輕人,大人帶著孩子,在人造沙灘上頑皮,小孩揮舞塑料鏟,亂鏟一氣。七八個一點點高的小屁孩,撅著屁股紮在水池,撲騰著打鬧。我在一旁踱步來躲蚊子。初秋晚風依舊熱情。



    我四處張望,遠遠看見陸燁踩著滑板,從橋上衝下來,威風過了頭,倒像是駕馭木馬的堂吉訶德了。他遠遠向我招手。



    “四處轉轉?”我遞過去一瓶水,伸伸懶腰,他拎著滑板同我一道走路。



    “那事如何了?”他神秘地問我。



    “糟透了。”我漱著口,搖搖頭,把水吐到灌叢。“每晚興奮到睡不著。”



    “真有這事?”他將信將疑地看我。



    “愛信不信。”我自顧自地往前走。過了高橋,我們照逆時針慢慢走。



    湖麵上野鳥在叫,黑漆漆地撲棱翅膀,綽約著優雅的影子,初中生模樣的兩個男孩正在賽車,嘩得騎行過去,我追過去看時,已經消失在樹後麵。月亮將將探出地麵,白亮燈泡一樣的東西,我想象著這顆黃色星球,有大大小小的土坑,頓時覺得小王子還是生活在B-612上更好,至少那還有死火山和活火山,玫瑰花和猴麵包樹——而月亮上大概隻有幾麵國旗。



    我們走到水邊,沿湖燈將近水點綴得如少女般溫柔。我們就地坐下,耳邊傳來不遠處的廣場舞伴奏。



    “太高就在那。”燁隨手一指,我凝眸望去,斑斕的寫字樓孤零零亮著,太高本來就矮,又黑著燈,哪找得到。



    “那棟樓,當初軍訓時天天看它,隻有它晚上亮著,我就心想,軍訓結束一定要去看看。”



    “去了嗎?”我問。



    “去了,什也沒有。”



    “什也沒有。”我喝了一口水,覺得無趣,就去售貨機買了兩罐椰奶。



    “軍訓那時還戀愛著?”我把奶遞過去。



    “怎問這個?”



    “什感覺——整日見不著,也說不上話。”我不回話,隻是逼問。



    “記不清了,那久遠。”陸燁斜著眼歪頭想。“我一直這覺得,上了高中,一定找個誌同道合的朋友,愛情什倒是次要,隻要找到一個頂好頂好的朋友——”



    “不去想她?”



    “那種感覺嘛,多少有的。”他淡淡地說,我不接話。



    我們在環湖健步路上繼續走,湖邊零零星星有釣客,打了光在野釣。有躲在低窪處的家夥,偷偷錨魚,我遠遠衝他喂了一聲,他扭頭看我兩下,抄竿顛顛地跑了。花壇的廣玉蘭早已萎謝,綠葉仍油油的,空中似乎還凝著潔白的清香。我佇立片刻,想躲進樹木軀殼,便不必為世間種種苦惱。



    “罷了罷了,回去吧——下次我帶琴來。”



    我們繞完最後一段回到沙灘,眼下已沒有人影,幾隻空水瓶子睡倒在那,夜風吹過,我一哆嗦,隻想回家。我們在高橋下道了別。



    “別讓我失望哦。”陸燁對我嗤笑。



    “怕是要。”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們約會,居然要女孩子提出來。



    她亭亭立在那,等我出現。我們四處閑逛。她講話不多,跟我保持不近不遠的距離,馬尾高高束著,垂到脖頸,一搖一擺,十分柔軟,劉海切出來,背挺得筆直,眼睛往地上看。



    “朋友說,這的落葉很美。”



    “嗯,很美。”我思索著,慢吞吞說,把梧桐葉踩得脆脆發響。



    餘光看見她側臉看我,我不敢去對視。“想什呢?”



    我一下慌了,鼓足勁去看她。她歪著頭在笑,彎眼看我,我倒是笑不出來,不願意再忍受,又不知道怎表白,就癡癡地說喜歡你。



    “喜歡我哪?”她腳上停下來,笑意也收住了,就直勾勾盯著我看。



    “跟你在一起,很舒服。喏,你對我很,很好。”我期期艾艾。



    “哪好?”



    我哽著喉嚨,說不出來。



    “要是我搖頭呢?”



    “那我就攥著你辮子,一輩子不撒手。”



    秋風把落葉卷成一圈,進了退了迂回前行,殘葉在低空婆娑,帶起層層塵土,我抬手掩住她的麵孔。



    “原諒我。”她帶著哭腔說,頭微微一顫,晶瑩的東西撲簌簌掉下來。



    “不怪你。”我的手臂摟緊了,我們肩膀靠在一起。



    “對不起。”



    我心一緊。“說了不怪你。”



    “讓我做你女朋友吧。”她拿大小眼望我。



    我點點頭,喉結一直要動,卻不發一個音。罷了罷了,我想,這樣收場。



    我帶她慢慢走,搖著她的手走回去。



    “梧桐葉蠻好,又大又美。”我感歎說。



    “不錯。”她低頭想了想,說。“可這是法桐,我想稱不上是真正的梧桐。”言罷,癡癡地笑,好像不曾哭過。



    我一愣,也幹笑著,心想梧桐與法桐的事情。



    她手被我牽著,一共四條腿,在子夜交錯前進。我感覺自己正走在幻夜的路上,四周燈光晦暗,卻在彌漫的月色下如同白晝,像編織出的假象。月色迷蒙,我們化身為影,那影鑽過高高的電線,跨過矮矮的水橋,最後躲進夜色。



    分別後,我買了一罐汽水,坐在長椅獨飲,廣場上歡快踢球的孩子沒了,我想起歐洲杯丟點的薩卡,也是呆呆立在那。



    我抱著亂七八糟的頭腦上了樓,用力地刷牙,還弄破了牙齦。收拾好了,拉下百葉窗,上床讀書,大馬林魚被瓜分得一塌糊塗。睡夢中,我好像又聽見了她的哽咽,悄悄的,冰涼的身體緊靠在我胸膛,胸口起伏不定。我毫不猶豫把她緊緊摟抱在懷,像是馴服了一頭桀驁不馴不受命令的小獸物。後來我與她馳騁在白晝的荒野,她對我定定地笑,我把她抱住。



    總算親手抱住,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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