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刺高考的時候，大家都要到學校寄宿。行動多半是一起的，烏泱泱有很多人，烏泱泱地排隊，烏泱泱地走。下了晚自習，幾百號人一齊往宿舍樓鑽，急著洗澡的小夥子從人群衝出去，買夜宵的都搶著先進食堂，女孩子跑得慢，急得要跺腳。男男女女的事情，偷摸著做，一對一對，在路上慢慢走，搞小動作，別人看不清楚。

    時光可以很快，也可以很慢。無論太陽掛著的時候忍受了多少無趣，將茶葉蛋塞入口中的時候，疲勞無望就隨著醬油味道吞到肚去了。回了寢室，我趴在窗台上剝著腰果衣，校外西南的路燈排出星星點點，夜晚簡單純粹。遠處工地上，白熾燈醒目地亮著，料想密密麻麻的蛾子，定會傻傻地去撲。宿舍用的圓形燈，光很柔和，放在哪，就是匍匐的大號螢火蟲。

    我每晚和陸燁一起回去。她走時多半會和我打招呼。有時不打，我抬起頭，看不見她，就心不舒服。回去洗了腳，還要去想。想著過去手拉手回家的日子，吻別的日子，獨自一人入睡的日子。

    她好久沒有和我走路了，時間一久，我就要寂寞，腦子免不了要胡亂去想。周末不安排課，大家自由活動，我沒心思踢球，就來找她。隔著窗戶去看，她坐在教室，正安靜看著書。我進去同她打招呼，她見了我，歪頭笑笑，不說話，於是我也不說話。一下午，她籠總問我幾個問題，我勉強答了，一直等她找我說話，等不到。

    高考倒計時進入尾聲，學校給高三全集辦了個風箏大賽，遊戲性質，寓意很好，大家都吵著要玩。午覺起來，有人早早拎著風箏去了操場，看台上人擠人，曬不到太陽的陰影也密密麻麻堆著人。後來的人剛睡醒，不知道發生了什事，就跑到路上抓人去問，以為又要模擬考。待問明白了，書本也不放下，也要去看。教學樓難得空蕩蕩的。

    草地上，足球門已經搬了走，騰出地方給學生撒野。有門道的同學，早早把風箏放了飛，也有飛得好好的突然掉下來，弄得人群喊聲一片。不巧栽到樹上的風箏，男生就去爬樹去扯。主任見著，怕他弄傷了，又是非常時期，張口正要罵，見男孩捏著風箏跳下來，也就不說別的，隻叫他當心。

    我在人群來了回地跑，四處尋她，找不到。陸燁喊我去飛風箏，我不大情願，還是去了。我們收了線，隻等風吹過來。一下子，草地微微在動，樹搖啊搖，呼呼作響，我鬆了線，陸燁在前麵跑一段，忽然甩手，風箏就起來了，我腳下慢慢動，手做動作，把線反複鬆緊，風箏就一點點高上去。很快超過好幾個。

    別的風箏飛得斜，要和我纏起來，我就停了手上的，專注腳下來躲，眼睛四處觀察著，生怕撞了。忽然看見她手卷著書，遠遠的在望我，我心一緊，把握輪塞給陸燁，跑到她跟前。她見我過來，問我怎不放了，我說沒意思，就想和你說說話。她不響。

    “今天晚點回去，你等等我，一起走。”我對她說。

    “晚上——晚上我要早些回去，別人有要緊的事，要我陪著。”她看著地上說。

    “什急事，我的事就不要緊嗎？”我往旁邊看，說話聲音很低。

    她正欲說，有人急嗷嗷來叫我，說風箏掉了，他放不起來，要我去飛，我擺手隻說不去，那人就纏著不走。她抬手朝我一揮，說你就去放吧，有事晚上再說。一推一拉，我隻好過去，把風箏飛起來。陽光很明媚，風也溫和，可是我心沒勁。

    比賽排名出來，成績不錯，班級拿了團體獎，陸燁上去領。領導講完話，正好到了飯點，校園外外奏響音樂，一大夥人，三三兩兩，踏著鈴聲，都晃晃蕩蕩去吃飯，我沒有胃口。晚上自習課間，她特地來打招呼，說今天實在陪不了，我默默點頭。

    回了寢室，大家仍打鬧，似乎還興奮著。熄了燈，我趴在床上，鋪開信紙，軟軟地寫起來：

    一些情感日複一日在強烈著，明明每天都注視著你，為什會覺得那遙遠呢？你對我說過，“你現在要對你馴服過的一切負責到底。你要對你的玫瑰負責”，可我越來越感覺不到你的存在，我們之間的某種在消失，我滿世界在找。

    寫罷，腦袋脹得厲害。我想著最後這些日子，究竟應該如何一天天度過。

    五月就要結束，六月即將來臨，那些日子最是騷動。日期翻過一頁又一頁，眼看倒計時要歸零，大家總覺得自己還沒有十足的準備，又急有怕，想起來一陣，心就猛跳一陣。睡前，我會在陽台上望一望遠，或是什都不幹，幹愣愣坐著，默默想她。

    “我老想著她。”我躺在陸燁床鋪上，盯著天花板，輕聲說。

    “沒有人會永遠想著你。”陸燁說。“別這樣。”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