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類別:未分類 作者:午夜再見 本章:第六章

    01.



    “確定回暮雨閣,不再看看外麵的世界了?”辛百靈問道。



    “回吧,在外麵也是給別人添麻煩。”沈忘川喝了口酒,還在為神農穀的事感到愧疚。



    “你不擔心你戚師伯了?”



    沈忘川少見的,似乎有些黯然:“暮雨閣還有今天,其實戚師伯才是根基。他若不再庇護了,我在哪都是危險。況且,十五天之期也快到了,狐死首丘,落葉歸根嘛。”



    辛百靈沒說話,隻是握住了沈忘川的手。



    秦觀楚說道:“還有五天就是十月三十,要用五天回到暮雨閣,時間有點趕。”



    沈忘川笑道:“也不難,從最近的渡口過江,從驚神山口穿過南嶺,五天內可以回到暮雨閣。”



    秦觀楚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沈忘川:“你喝多了?”



    沈忘川道:“我清醒得很。”



    秦觀楚道:“你知道驚神山口是誰的地盤嗎?”



    沈忘川道:“當然,一直以來,那都是司徒家的勢力範圍。”



    秦觀楚譏諷道:“你想走驚神山口就能走?你跟司徒家關係很好?”



    沈忘川看著秦觀楚:“好就談不上了,但我們很熟啊。那時我還小,哥哥還活著,父親主事暮雨閣。有人委托暮雨閣,殺了司徒家的嫡係獨子司徒齊。然後司徒家找上暮雨閣,逼問委托人身份。我爹不說,他們抓住了我哥來要挾,我爹依然不肯壞規矩。於是,他們把我哥哥殺了,讓我們沈家也死一個兒子。”



    沈忘川說的,秦觀楚知道,這在江湖上不算什秘密,很多人都知道。所以,秦觀楚才會那問沈忘川。



    這樁十幾年前的往事,對暮雨閣的影響非常大,也讓暮雨閣很多人的人生軌跡發生了變化。



    首先是沈忘川成了暮雨閣唯一的繼承人,並且因為這件事,他父親沈滄出於安全的考慮不再讓沈忘川離開暮雨閣。



    同樣,在這件事後,極少離開暮雨閣的,還有戚路遠。



    當時司徒家找上門,就是挑了一個戚路遠外出的時機。戚路遠終生未娶,一輩子都待在沈家,他一直視沈滄的兩個孩子如己出。回來後,當戚路遠回到暮雨閣,得知沈忘川的哥哥被司徒家殺了時,陷入了深深地自責。他相信,如果自己當時在,暮雨閣就不可能有任何一個人被抓。接著,怒火衝天的戚路遠,立刻就要動身,去血洗司徒家。



    沈滄竭力阻攔,最終搬出了沈忘川祖父的遺訓才勉強攔下:“……永遠不能泄露委托人的信息,哪怕有沈家人要為此付出性命。如果真有沈家人因為這條規矩而死,不得報仇,這是我們或許也是上天的報應,應接受宿命的安排……”



    薛九命曾說沈忘川的祖父和父親,都是簡單且偏執的人,這種人很可怕。



    從某種角度上看,確實沒有說錯。因為,他們認定的事,從不改變,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沈忘川祖父憑借卓絕的武功,創建暮雨閣,初衷是想幫助弱者免受欺淩,讓弱者有個討公道的地方。他簡單的認為,這是個弱肉強食,大魚吃小魚的世界。



    甚至絕不泄露委托人信息這條規矩,也是為了讓那些來暮雨閣尋求幫助的弱者,沒有後顧之憂,不用擔心未來遭受報複。



    美好的想法,往往天真。現實很快讓沈忘川的祖父認清真相,有時候弱小也不代表正義,甚至表麵看起來的“正義”也未必是真正的正義。



    偏執的人之所以可怕,是因為容易極端。



    盡管沈忘川祖父發現一切跟他的初衷有偏差,卻依然堅持地認為,這是不可避免的泥石俱下。而且,他相信從占比上,好的一定比壞的比例多。因此,隻要隨時間拉長,兩者之間在數量上的差距也隻會越來越大。



    所以,暮雨閣不但要繼續,而且要盡可能長久的繼續,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同時,沈忘川祖父製定了許多規矩,這些規矩大多是約束暮雨閣自己的。尤其是沈忘川祖父到了晚年,思想中更是有了根深蒂固的命運論。認為暮雨閣的人如果真遭遇不幸,也盡量不要去抗爭,應當逆來順受的隱忍,因為那都是冥冥之中注定要承受的,來自上天的懲罰。



    看著那些規矩,沈忘川時常也會想,祖父有沒有後悔創建暮雨閣,讓沈家人付出了那多的犧牲。他也曾為自己的父親感到不值,一輩子活在祖父的規矩,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死在自己麵前,卻要打碎了牙往肚子吞。



    直到沈忘川自己主事暮雨閣,他才明白,這就像是一場還在不斷加碼,持續進行中的豪賭。投入越來越多,也就越不能收手。暮雨閣的高樓是用無數條人命壘起來的,有別人的也有自己的。一旦停下,所有付出和犧牲都將化為雲煙,這場豪賭就會輸掉了暮雨閣的全部,輸掉過去,輸掉現在,也輸掉未來。



    那他沈忘川,百死難辭其咎!



    因此,暮雨閣不能有絲毫裂痕,所謂牆倒眾人推,更別說他們仇家遍天下,司徒家隻是所有仇家中,最大的那一個。



    司徒家是南嶺的第一世家,在這片地方,他們跺一腳,南嶺要震三震。青龍會三百六十五處分舵,在哪都是橫行地方的龍頭勢力。唯有在南嶺,需要處處顧忌,實在是司徒家把這經營成了一塊鐵板。



    司徒家以私營鹽鐵起家,生意遍天下。也因為如此,嶺南重要的商道、運輸都被他們牢牢握在手中。驚神山口就是其中一條,而且是穿越南嶺最快捷最輕鬆的線路,可謂南嶺商貿命脈。



    司徒家代代都有人才出,直到上任家主司徒羽,才出現了一點小狀況。不是司徒羽能力不行,而是司徒羽沒有兒子,隻有一個女兒。男性繼承人是司徒家的傳統,迫於無奈,司徒羽隻能物色一個入贅的女婿。



    以司徒家的江湖地位,想要找個人入贅是件輕而易舉的事。隻是以他們的眼光,要達到他們認可的入贅標準卻很不容易。



    司徒羽的女兒司徒晴,年輕時容貌出眾,再加上如此顯赫的家世,江湖人都覺得這不亞於選駙馬。不過,最後入贅司徒家的人,在當時還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因為,任誰都想不到,跟司徒晴成親的會是一個跛子。



    跛子名叫董通,從小左腳的腳掌就不平,一邊高一邊低,導致走路一瘸一拐。為此,董通幾乎是伴隨著嘲笑和欺淩長大的。



    直到某一天,董通遇到了一個隱匿江湖的絕世高手教他刀法,改變了董通一生的命運。一個唯一特長就是用刀的跛子,最終成了司徒家的女婿,可以想象董通的刀,強得多離譜。



    這件事再次印證了一個道理,男人真正的缺陷,隻有無能。



    有人說董通是南嶺第一刀,也有人說他是天下第一刀。董通的刀到底有多厲害,柳邊是個佐證。



    當年柳邊父親死的時候,他人在南嶺。柳邊去那就是找董通,為了準備跟他進行一場比試的。柳邊為了這場對決,在南嶺閉關悟刀整整一年,將狀態調整到巔峰。可惜出關就得知父親去世的噩耗,被迫中止了計劃,匆匆回家。



    能讓柳邊如此慎重,董通的實力毋庸置疑。



    當然,董通有多強,沈忘川也很清楚。在暮雨閣和南嶺司徒家的那場恩怨中,就是董通帶著一眾司徒家的高手,打到暮雨閣門口的。



    能在沈滄的眼皮子下,搶下沈滄的兒子,天下能做到的不多。敢當著沈滄的麵子殺了他兒子,可能隻有董通這一個。



    這也證明,董通除了是個跛子,還是個瘋子。



    這世上沒有什比一個武功極高的瘋子更危險。



    麵對這樣一個瘋子,沒人相信沈忘川可以順利通過南嶺。



    秦觀楚看了看沈忘川,問道:“你不會是故意出現在董通麵前,引誘他對你動殺心,然後借閻王的手除了他吧?因為你此去南嶺隻是過路,跟任何委托都沒關係,剛好不違背祖訓。”



    沈忘川搖搖頭:“我還真沒這個念頭,而且,我想董通現在也沒工夫理我吧。此刻,他應該正在為如何全盤掌控司徒家而忙碌。”



    沈忘川笑道:“董通在外麵養的女人,給他生了個兒子。”



    一個有本事的男人甘願入贅,如果不是因為愛情,就一定對這個女人有所企圖。



    董通入贅之前,見都沒見過司徒晴,愛情無從談起。自幼飽受欺淩的董通,武功不斷提升的同時,野心也在不斷提升。小時候得不到的尊重,以及刻在內心深處的自卑,都讓董通對權勢的追求沒有止盡。



    事實上,現在司徒家對外的事務,基本都是董通在出麵。江湖上都認為司徒晴在背後垂簾聽政,卻不知道董通實際上已掌握了相當多的力量,這點連司徒晴都沒意識到。



    在董通和司徒晴生的那個兒子被殺之後,司徒晴再沒有生下一男半女。如今董通外麵蓄養的女人給他生了兒子,讓本就一直在圖謀取代司徒家的董通,決定加速推進自己的計劃。不僅是實現自己的夙願,也是對自己私生子最大的保護。



    沈忘川選擇南嶺這條線路,也是賭在這個時間點上,董通不會節外生枝,以盡可能地避免自己醞釀多年的計劃被暴露。



    秦觀楚還是有擔心:“狗急了還跳牆,何況是董通。”



    辛百靈雙手叉腰,冷笑道:“一個南嶺世家而已,不行就硬闖過去。我爹是鎮南大將軍,隻要這天下還是當今聖上的,我就不信他們敢對我怎樣!”



    “董通交給我。”柳邊的聲音突然響起,眾人才想起,柳邊還有一場未完成的對決,隻不過當時的柳邊,眼神清澈,心有繁花。



    02.



    八百南嶺,山巒起伏,連綿不絕,自古以來“隻過鳥獸不過人”。



    司徒世家通過兩代人,花費無數,選最薄弱處,在崇山峻嶺中鑿出一條山穀。整個工程堪稱驚天地、泣鬼神,這條山穀也因此得名“驚神山穀”。



    司徒家在驚神山口修了一座城樓,沈忘川四人來到這時,城樓上坐著一對頭發花白的老夫婦,正是早就在此守候的董通和司徒晴。



    隻要進了南嶺地界,就沒有什事可以瞞過司徒家的眼睛。當然,沈忘川等人也沒試圖隱藏自己的行進路線,幾乎就是明晃晃地告訴司徒家,他要走驚神山穀。



    “沈忘川,稀客啊!沒想到你還敢跑到南嶺來!”司徒晴高高在上,聲音很尖銳,眼睛瞪著沈忘川,就像要吃人。



    沈忘川微微一笑:“說實話,我也沒想到。”



    來了南嶺還能笑得出來,這是司徒晴不能接受的,那張笑臉映在司徒晴的眼,充滿了譏諷的意味。



    “江湖上都知道你被閻王點了名,沒剩幾天日子了。你還不好好珍惜,滿世界跑著找死?”司徒晴的話殺意甚濃。



    沈忘川毫不在意地說道:“江湖人眼,我就是個不會武功的廢人。沒有真的怕我的人,怕的隻是我戚師伯和暮雨閣。所以,不怕他們的,早來暮雨閣殺我了。那些不敢殺我的,隻要我戚師伯還沒死,暮雨閣還沒垮,我在哪都不敢殺。”



    “哈哈哈哈,”董通仰天大笑道:“你抬戚路遠出來壓我?你當我不敢去暮雨閣殺你?”



    “那倒不是,”沈忘川說道:“這天下哪有司徒家不敢幹的事,你們又不是沒去暮雨閣殺過人。”



    “不過,”沈忘川向前走了兩步:“你們司徒家好歹也是這天下數得出的大世家。你們總該在意世人的悠悠眾口吧,當年你們在暮雨閣殺了我兄長,說是一命還一命,你我兩家各死一個兒子,從此兩不相欠。今天你們要是殺了我,那又算什?不過,我反正時日不多,要是能用最後這幾天,換你們司徒家被天下人恥笑,倒也真不虧。”



    “哼,”董通冷哼道:“殺不殺你隻看我心情,我想殺你了,天下人誰能擋我!”



    董通話一出口,柳邊就準備上前了,沈忘川暗暗示意柳邊別動。辛百靈歎了口氣,場麵這僵,這驚神山穀除了打進去她都想不到其他辦法。四人,隻有秦觀楚還是一副饒有興致看熱鬧的表情。



    “行啊,殺我的事你決定就好,”沈忘川點著頭:“我今天來這,是要借道驚神山穀的。”



    董通氣笑了:“你說過就過,憑什?”



    司徒晴厲聲道:“沈忘川,想過驚神山穀,你先告訴我,當年是誰去暮雨閣下委托殺我兒子的。”



    這是司徒晴心永遠解不開的結,不管過多少年,依舊耿耿於懷。



    沈忘川道:“那時我才幾歲?這種事你覺得我會知道?”



    司徒晴道:“誰不知道你們暮雨閣有本隱秘錄,上麵記錄了所有委托的明細,你會沒看過?沈忘川,你別以為你們也死了一個人就能抵消,你哪怕是個廢物,但暮雨閣至少還有你,但我們司徒家呢?你們暮雨閣始終欠我司徒家一個交代!”



    沈忘川聞言,那張一貫麵帶微笑的臉,瞬間陰沉下來,這種神情就是辛百靈也從來沒見過。她隻覺得眼前的這個人無比陌生,再看不到一絲溫和謙遜的影子。



    沈忘川怒喝道:“別說什暮雨閣欠你們的!暮雨閣隻是把刀,誰都可以用,有人拿刀殺了人,犯案的到底是那把刀?還是殺人的人?”



    沈忘川深吸了一口氣,狠狠地瞪著董通說道:“到底誰欠誰的,你我心有數!”



    董通怒斥:“你哥哥是我殺的,想報仇你隨時找我!總之你不說,就永遠都是司徒家的敵人。”



    沈忘川不屑一顧道:“本公子敵人多了去了,還在乎多你一個南嶺司徒?不說閻王在催命,這段時間光是青龍會就來殺過我十幾回。你們司徒家在南嶺跟青龍會合作也不少,聽說最近接觸還挺多,幹脆你們替青龍會殺了我,這青龍會南嶺分舵的堂主還不唾手可得?”



    天下人都知道,司徒家和青龍會之間有些合作,會涉及一些利益上的分配。畢竟在南嶺想要做點什,就繞不開司徒家。



    沈忘川這句話,表麵上看似在嘲諷司徒家,把一個本就在南嶺做土皇帝的世家,降格成了青龍會的分舵。其實沈忘川暗藏弦外之音的,隻是司徒晴沒多想,聽不出來。



    但董通卻明白沈忘川是什意思,最近為了謀劃侵占司徒家,他暗中有跟青龍會達成一些協議。這話到了他耳中,就是不一樣的含義了。



    董通不清楚沈忘川具體知道些什,又到了什程度。但他清楚,永遠不要低估暮雨閣在江湖上收集情報的能力。



    董通暗中繃緊神經,沒來得及答話,隻聽沈忘川又說道:“你們想知道誰是委托人,但我確實不知道,也沒翻過隱秘錄,信不信由你們。當時接待委托人的是我爹,我曾聽他無意中提起,那幾天雪很大,那人龍行虎步地踏雪而來,將自己嚴嚴實實地捂在黑色的鬥篷,臉上蒙著黑紗,連眼睛都沒暴露。所以,就是我爹也不知道究竟來人是誰,也不會去妄加猜測。隱秘錄隻會記錄真實可靠的信息,凡是猜測或臆斷都不會被載入,查不查隱秘錄都一樣。”



    “好了,該說的不該說的,我也隻能說這些了。”沈忘川抬手遙指城樓上的司徒晴和董通:“放不放我過去,痛快點吧。”



    司徒晴正要開口,董通將她稍稍一攔,搶先說道:“行,沈忘川,就衝你今天能說多這兩句,我就放你過去。總好過這多年,你們暮雨閣隻字不提。趁我沒變主意,你們走吧!”



    董通突然的答應,大大出乎了司徒晴的預料。司徒晴勃然大怒,“啪”地一掌拍在桌上,頓時木屑橫飛,一張鐵杉木的桌子應聲垮塌。



    司徒晴大聲斥道:“董瘸子,你要幹什?這司徒家變你當家了嗎?兩句說了跟沒說一樣的話,就能這輕鬆放他過去?”



    以董通今時今日的武功修為及江湖地位,敢叫他“董瘸子”,而且還是當眾這叫的,整個天下可能也隻有司徒晴了。



    這個稱呼就是董通心中的刺,董通臉色稍變,但一閃即逝。他壓低聲音,用隻有他和司徒晴可以聽到的音量,說道:“夫人別動怒,讓沈忘川過去,我要讓他死在驚神山穀。”



    司徒晴眉毛倒豎,怒道:“在這就不能殺他了?在這你拔不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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