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三部曲（2）
雛鴞之花
——載著最後的願望，起飛吧！
……
……
雛鴞在萬籟俱寂的原野中睜開了雙眼。
迎接它的是一片盛開著花兒的草地、一望無際的天空和沁人心脾的春風。
和無數隻剛出生的幼鳥一樣，它也同樣張開著澄澈的雙眼四處凝望，然而無論怎樣望去，哪怕是想象著這片原野的延伸之處，都不會有自己的夥伴，隻會有這不知名的盛開著的野花。
仿佛忘記了時間的流逝，雛鴞就這樣一直注視著一片又一片雲彩飄過。無論是意識還是動作，雛鴞都仿佛是剛剛從夢中蘇醒一樣，一種麻麻的舒適感襲遍它的全身。
倘若這片天空全部都被金黃色所鋪滿……
“會是怎樣的光景呢？”
雛鴞一直在想著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它自己也不知道，為什剛剛出生的自己會如此的不同尋常。
或許，是孤獨所致。
雛鴞尋找不到它的雙親，這甚至連它的同類都沒有。在這片盛開著花兒的廣闊原野上，隻有它在孤單地眺望遠方。
雛鴞嚐試著喚醒自己的記憶，但是它隻是一隻剛剛出生的幼鳥，它又能從何處取得自己的記憶呢？
雛鴞嚐試著傳達自己的聲音，可是，它那無力的低鳴聲隻會被風兒竊走，即使傳達到了遠方，又有誰會回應它呢？
雛鴞明白，在這，在這片寂靜卻又孤獨的原野上，不存在任何自己的同類，不存在任何能夠陪伴在它身邊的夥伴。這個世界仿佛隻剩下了雛鴞。
“去遠方吧，到達天空延伸的地方。”
雛鴞不放棄任何的希望，它心清楚，倘若不逃離這片永的花海，自己遲早會因孤獨而深陷在此。
“我不可以在這停留太久，否則心會連同著這具軀體一起死去的。”
雛鴞張開了自己幼嫩的雙翅，仿佛是在向這片青空下的土地宣戰。
原野上不知是第幾次掠過攜帶花香的風兒，空氣中彌漫著這片原野獨有的印記。
“多美好的香氣呀。”
“可是它終究是無法挽留我的。”
雛鴞伸展著自己的身軀，它仿佛隨時都會像離弦的弓箭般衝向天空。
可是它無法做到。
它無法做到。
時間仿佛在此靜止。
恐懼的烏雲籠罩在雛鴞的心頭，它瞪大著雙眼，不停地向天空望去，掙紮著。
可它還是無法舞動自己的雙翅。
……
……
天空被金黃色所渲染之時，雛鴞終於放棄了自己第一次的飛行。它無助地佇立在這寂靜的原野上，晚空尚存的餘色仿佛是在嗤笑它剛才那滑稽可笑的表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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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在天空的盡頭有著一位天使。
天上的神明擁有許許多多的信徒，可那些大多都是隻會在表麵上表露出自己信仰的人。
而真正虔誠、真正心甘情願地為天使獻上自己一切的信徒，隻有一位。
他每天守候在教堂，即使被驅逐到教堂的角落，他仍舊保持著最虔誠的姿態，麵向教堂中心的天使塑像，默默地獻上自己對天使的祝福。
世間排擠著他，可即使這樣，他仍舊堅定著自己的信念。
“你們永遠也別想能夠與天使對話，因為你們的心靈是那樣的汙穢。”
信徒就這樣，一個人，為了將更多的祝福獻給天使，默默地生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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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饑餓驅使雛鴞拖動著自己的身軀，它漫無目的地前進，找不到一口能夠用來填飽肚子的食物。
月光灑在這片寂靜的原野上，散發出神秘而又微寒的氣息。
“難道隻有向這冰冷的土地低下頭嗎？”
雛鴞心頭一震。
在這之前，雛鴞的思緒一直不在食物上，它的心一直放在一個故事上。
那是一個關於信徒的故事。
而這故事是誰告訴雛鴞的，它並不知道。隻是一出生，腦海中便有這個故事的印象。
這是雛鴞唯一能夠回想起來的事，除此之外的一切它什都不知道，它不知道自己的雙親在何處，它也不知道為何誕生於此。
而眼前最要緊的便是生存問題，倘若沒有食物，即使回想起來一切也是空談，更何況雛鴞僅僅是剛剛出生的幼鳥，它又怎可能有能夠回想的事情？
“這一定有能夠填飽我肚子的東西！”
雛鴞迅速地將頭埋入這片土地之中，它欣喜地捕獲到了美味的蚯蚓。
靠著這多的蚯蚓，應該能夠撐過這一個晚上和下一個白天。雛鴞心想。
一隻貓頭鷹不去捕食野兔和老鼠，卻放下尊嚴去尋找土地中能夠用來填飽肚子的幾隻蚯蚓，這真的是太過於可笑了。雛鴞心中不知為何感到一絲慚愧，或許這就是這個物種與生俱來的反應。
“一定要想辦法活著。”
“即使我死去了，這也是我唯一的夙願。”
雛鴞時不時挺起自己的胸膛，用自己那能夠洞察一切的雙眼眺望夜空。
夜，似乎很快便從這片原野上爬離了。
當黎明的曙光喚醒這片土地時，野花們開始成群結隊地迎風歡呼，慶祝著新一天的到來。
雛鴞終於停了下來，它那鋒利的喙正指向這片原野的盡頭。
“我要在這新的一天，支撐著這具軀體，絕對不倒下。”
雛鴞怒視著放晴的天空。
“我一定要尋找到自己的雙親，知道關於我一切的一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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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徒為了天使，在教堂中高歌，在自己的記事簿中寫下銘文。
而這些隻會令其他人對他更加反感。
——“天使是不存在的。”
——“人類與天使是根本不可能對話的。”
那些曾經自稱是神明最虔誠信徒的人們，爭相對這位最後的信徒進行批判，他們討厭這個人，他們想將他逐出這個教堂，他們甚至想將他逐出這個世界。
“不！天使是存在的！我的句句真言，天使一定能夠看到！”
信徒守護著寫滿自己真言的記事簿，不停地為自己的天使辯護。
“隻要我活著，就一定會追隨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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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雛鴞的第二次飛行，仍舊以失敗告終。
雛鴞獨自站在花叢中怒視高空，它顧不得欣賞這片初春盛景，甚至連低空掠過的雲彩也無暇顧及。
“為什？為什仍舊是失敗？”
雛鴞用力擺動自己的雙翅，可是那雙翅好像是泄去了所有的活力，無論雛鴞怎樣用力，它們也隻能癱軟地抬起，連靈活地擺動都做不到，更不用說揮舞起來戰勝強風了。
大概這雙翅膀，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吧。
雛鴞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
“如果無法離開這個地方，也許我的一生都要在這度過。”
“也許我的一生都要和這樣一成不變的天空與原野一同度過。”
雛鴞一邊喪氣地收起翅膀，一邊望著天空雲朵的邊際，仿佛期待著自己能夠被它帶走。
“究竟是誰生下了我呢？”
雛鴞在心中不停地發出疑問。
“為什要將我留在這片土地，而自己卻逃走了呢？我明明連飛行都沒有學會，就這樣拋棄好嗎？”
雛鴞不停地抱怨道。
可是，哪個短角鴞會選擇將自己的孩子誕生在這樣一個地方呢？
一道航跡雲將天空從中切開，如同湛藍色的花瓣從細嫩的口子中露出了白色花液的餡，雛鴞渴望著那樣的飛行，它渴望著像那樣在高空展翅。
可是它做不到，它甚至有一些討厭這個地方了。
雛鴞討厭這溫暖的春風，討厭這溫和的陽光，討厭這一成不變的藍與綠。
而討厭過後，它將繼續嚐試飛行。
“直到死，我都不能輸，我的旅程都不能結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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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徒最終還是被無情地驅逐出了教堂，而即使是在最後一刻，他也仍舊虔誠地向天使禱告。
從那天之後，人們每天都會在西堤島的街頭看到這位信徒。
信徒每天跪在離教堂最近的街角，繼續著他那最虔誠的禱告。
即使被所有人冷眼相對，他仍舊不顧一切地繼續著自己的工作，好像是在抓緊每分每秒，以獻上更多的祝福。
沒有人能夠理解信徒的癡迷，因為沒有一個人相信天使的存在。從剛剛學會說話的孩童，到臥病在床的老人，沒有一個人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過天使，他們或者相信別的神明，或者根本不相信神明。
然而信徒甚至感到有一點開心，因為不被別人理睬的話就不會受到別人的打擾。
可是，這件事還是傳入了教皇的耳中。
信徒並不知道，他的信仰正在黑暗的統治下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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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兩個多月過去了，原野上鮮豔的顏色似乎就要開始漸漸枯萎。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慢慢褪色。
可即使是這樣，雛鴞仍然沒有能力飛行。因為它在剛剛出生的時候沒有充分地伸展雙翅，至於現在。
然而，它在日複一日的嚐試中收獲了一些進步。
從最初的揮舞雙翅，到騰空而起，雖然僅僅隻能夠飛行幾米的距離，這卻足夠能令雛鴞感到高興了。
“我要去尋找我的未來，我要到達一個更加幸福的地方！為此，哪怕付出一切，我都要飛行！”
雛鴞麵對著天空怒號著，它想將頭頂上的那幾片雲撕扯下來，因為它嫉妒那些雲比它非得高，它嫉妒那些雲比它到達得更遠。
“走著瞧。”
……
……
幾天過後的一個夜晚，雛鴞沒有像往常一樣覓食。
它在回想這兩個月的事。
“我究竟都做了什……？”
“我是否……還是不夠努力呢？”
“難道說，真的要在這個地方……永遠待下去？”
雛鴞的眼中閃爍著悲傷，滿月就像一顆巨大的眼睛，注視著黑夜中弱小的它。
過了很久很久，它仍舊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直到黎明即將到來，它也仍舊沉浸在悲傷中。
可是……
“這樣的話，什都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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