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輦華貴,八人齊抬,緩緩在高聳的宮牆前落轎,華衣婦人在嬤嬤的攙扶下走了下來,頭上的紫金雙鳳冠微微撩動著天光,一雙鳳眸流轉間淨是嫵媚。
見她到來,殿外候著的內官趕緊上前,低身見禮。
“問貴妃娘娘安。”
辛黎抬眼看了看紫薇殿外戍守的兵士,那雙眸子饒是蹙眉間也含煙帶水。
“這些是?”
聽她這般問,內官回道:“是公主殿下特意從太後那請了旨留下的。”
聽聞是合德的人,辛黎神色淡了淡,這位公主自前朝暫穩之後便生了別的心思,就連自家那向來持重的兄長提起她也是愁眉難展,可偏偏合德又受太後寵愛,輕易動不得,否則立儲之事早該定了。
不過辛黎對於他們這些彎彎繞繞沒什興趣,她抬步就要往內殿走,但被兵士擋在了殿門之外。
辛黎微微蹙眉,內官見此趕緊上前斥,帶頭戍守紫薇殿的邵子陵是合德刻意安排,他聞其身份,掃了一眼辛黎,而後大手一揮,才為人讓開了道路。
辛黎掃了一眼那人腰間的長刀,狼皮刀柄,那是京機營的守備軍。京機營曆來隻聽天家的召,就連大皇子也使喚不得,辛黎心中雖有氣,卻還是咽了下去。
她從侍女手中接過食盒,而後交與內官查驗。
“今兒天好,我讓小廚房做了點棗泥山藥糕,給聖上佐茶。”
內官例行著規矩驗了驗便將辛黎請了進去。
辛黎朝身後的侍女罷了罷手,又瞅了一眼那些兵士,刻意道:“既然有人守著,你們便別進去了,省得我被人問罪。”
她這話說得別有所指,內官不敢搭腔,隻能低著頭連連三請。
巍峨的大殿內仿似天光都難透進幾縷,辛黎走進之後內官便又退了出去,待人走盡她神色當即冷了下來,她捏著那小小的食盒隨意便放在了禦案之上,而後左右瞧了瞧。
“老東西,又跑哪去了……”
紫薇殿很大,前殿是平日皇帝處理政務的地方,內殿才是皇帝的居所,而內殿又單獨成院,每次辛黎來看皇帝,都得尋上一尋。
但這一次她才沒走兩步便見軒帝搖晃著身子從珠簾之後自己走了出來。
皇帝微垂著頭顱,宮人清早為他整理的發已經有些微的散亂了。
辛黎神色微眯,她細細觀察著軒帝的神色,端看他的步伐似乎較往日有了幾分章法。
她轉身拿起帶來的食盒,捧著笑意又軒帝那邊走了幾步。
“聖上,臣妾今日帶了糕點,您可要嚐嚐?”
這話一出,辛黎便見軒帝渾濁的目光當下鎖上了自己,這眼神當中藏不住的幾分鋒利讓她心下一滯,莫不是清醒了?
辛黎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但她下一刻浮起的念頭卻讓她停下了腳步,每日用藥的量不減,皇帝不可能恢複如常。
他到底是在看自己,還是在看食盒的食物?
辛黎隨意拿起食盒中的一塊糕點,左右晃了晃,果不其然,軒帝的眼神便鎖上了那塊糕點,隨著辛黎將那糕點往外一扔,那臃腫的身影便如餓犬一般追著那糕點撲了過去。
見此,辛黎鬆了口氣,將那食盒丟到了一旁,頗為嫌棄地睨著軒帝抓起地上摔得稀爛的糕點便往嘴塞。
軒帝近日的行為越發像那看門的畜生,辛黎不免懷疑藥的用量是否過多了,若皇帝變得完全如牲畜一般,太後便可借皇帝神智徹底失常為由,獨攬立儲之權。
畢竟無論前朝後宮,眾人容得下一個神智失常的人,卻容不得一隻狗坐在王座之上。
辛黎剛進殿內未久,內官便見她抬步又走了出來,當即前來相送。
“娘娘這就離開了?”
辛黎故作勞心的模樣,道:“聖上如今這模樣還是該讓他多歇息的,我見他神色困頓,夜安神的香還是少用些吧。”
得了她這話,內官當即回道:“省得省得,還是娘娘對聖上上心。”
內官一路躬身送到了宮道上,這番恭維的態度倒似辛黎才是這紫薇殿的正主一般。
二人這漸行漸遠的話在邵子陵等練家子的耳中卻是清晰的,他斂了眉目,依舊站如青鬆般戍守在巍峨的大殿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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