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4章 蕭不噠野攻取石見
聽著趙煦的話,宋用臣沒有猶豫就點頭道:“諾!”
趙煦嗯了一聲,道:“都知安心修養……”
“等養好了身體,我還有大事要囑托都知去辦!”
說著,趙煦就摩挲了一下雙手。
宋用臣在徐州這兩年,可謂是成績斐然。
他不僅僅幫趙煦解決了無數高爐煉鋼的難題。
還培養出了數以千計的熟練產業工人、管理者。
當然了,代價很沉重。
短短兩年,工傷殘疾、死亡的工人,數以千計。
不在統計內的,那就更多了。
這是必要的代價。
而且,這年頭說實話,人命便宜的很。
幾貫銅錢,就能讓西軍的廝殺漢,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去爭先登、戰將奪旗之功。
而趙煦讓宋用臣給徐州的工匠和礦工,開出的賞格,除了豐厚的交子賞賜外。
還有官身。
雖然都是些低級的不入流品的小官小吏。
大部分都還是伎術官。
但依舊足夠叫那些苦哈哈的礦工、鐵匠們嗷嗷叫著不避生死的衝鋒陷陣。
“都知前些時日上報,言已經掌握了煉焦之法,可是事實?”趙煦問道。
“回稟大家,確實如此!”宋用臣答道:“自元祐二年五月以來臣在徐州,召集定窯、汝窯、哥窯、龍泉窯等窯場窯工、官吏,先後建設煉焦爐數百座,今已‘格’得石炭煉焦之法!”
說著,他就從懷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冊子,遞給趙煦:“此,臣與諸官,所定的煉焦之法,已錄於圖畫,分列細節,接替臣之人,隻需持此圖冊,督窯工而造便可!”
趙煦接過那本小冊子,打開一看,嘴角的笑容就溢出來了。
煤炭煉焦,哪怕在現代,也是鋼鐵業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
至於在如今?
隻能說,焦煤冶鐵就是神器!
不亞於火藥之於戰爭的神器!
最初,趙煦在汴京城外冶鐵,用的是土法煉焦技術。
這玩意沒什難度——哪怕沒有趙煦,土法煉焦也會在元末明初甚至更早就被工匠們發明出來。
畢竟,煉焦技術的原理非常簡單——就是高溫幹餾嘛!
而在中古的大宋,五大名窯的窯工們,已經能建成溫度超過一千三百度的瓷窯。
著名的建窯,更是能把極限溫度懟到一千五百度!
所以,最初趙煦冶鐵,就是召集窯工們,在汴京城外,照著瓷窯的技術,靠著力大飛磚煉出來的焦煤。
但,這樣煉焦效率太低。
而且,汙染太大了!
所以,趙煦才把冶鐵基地,挪去徐州——他可不想在汴京城天天吃煤灰。
而宋用臣到了徐州以後,趙煦就給他下達了一個任務——改進煉焦技術。
宋用臣不愧是宋用臣!
在徐州兩年多,便完成了趙煦交代下去的任務。
趙煦看著自己手中小冊子上,宋用臣畫出來的煉焦圖。
圖上很明顯的出現了,炭爐和燃燒室的分野,但又沒有完全分開,而是在頂部留了交換空間。
宋用臣在小冊子,將之稱作‘倒焰’。
這與工業革命前後出現的倒焰煉焦法,不謀而合了。
通過這種辦法,宋用臣在徐州一次煉焦就能得到數千斤的焦煤。
比起趙煦在汴京城搞焦煤的時候,一次不過幾百斤,最多一千來斤的焦煤,有了質的飛躍。
也就是這門技術剛剛開發出來,相關研究和焦爐建造技術、耐火磚技術還有待突破。
不然一次煉焦上萬斤乃至數萬斤,也不是沒可能。
趙煦放下小冊子,對宋用臣道:“僅憑此功,都知便可如蔡候一般,在青史之上,單獨有傳!”
東漢蔡倫,因為改良了造紙術,而被漢和帝封為龍亭候。
南北朝的範曄著《後漢書》時,將之列入宦者列傳,對其評價頗高,用了‘盡心敦慎,數犯嚴顏,匡弼得失’等文字來稱讚。
對宦官來說,這已經是很難得的了。
宋用臣聽著,頓時喜上眉梢,連忙拜謝:“臣隻曉為大家盡忠,不敢有青史留名之望!”
但他的神色,卻已出賣了他。
蓋因在去年,趙煦曾下詔,命祠部以‘漢故龍亭候倫,造紙有功,當受祭祀’的名義,給蔡倫在其家鄉郴州塑像立廟,納入正祀。
士大夫們對此,基本沒有反應,隻當沒有這個事情——畢竟蔡倫雖然是宦官,但他改良了造紙術,福澤了今天的士大夫。
士大夫們再怎不喜歡宦官,也不大好跳起來搞事——現在的士大夫們,多少還是要臉的,吃飯砸鍋的事情他們真幹不出來。
當然,這也和趙煦沒有直接敕封蔡倫為公、候,更沒有敕封城隍、土地有關。
同時,也沒有傻子會在這種小事上和皇權頂牛。
因為輸贏都是虧。
但,這對內臣們來說,此事的刺激性就太大了!
千古以來,第一個受朝廷敕封,享受正祭待遇的內臣出現了!
有了第一個,第二個還遠嗎?
像宋用臣,就時刻以當代蔡倫自詡。
趙煦瞧著,知道有了蔡倫塑像受祭這塊大餅,宋用臣養好了身體,就又是一個好牛馬,便道:“都知在京這些時日,有空就多到內侍省中去給小黃門們講講課,傳授一些做事的訣竅,遇到機靈的,不妨收到身邊,言傳身教,為衣缽傳人。”
“諾!”宋用臣低頭領命。
他在徐州的時候,就已經奉旨在帶學徒了。
如今回京,繼續帶學徒也不意外。
他本人正好也有些好為人師的念頭,對此並不抗拒,反而很享受。
“恩!”趙煦點頭:“都知且先下去休息吧!”
“待過兩日,太醫們診脈後,我再與都知相見……”
“唯!”
送走宋用臣,趙煦揉了揉太陽穴。
“徐州那邊,得選個文官過去管著了!”他自語著。
調宋用臣回京,自然是為了防止徐州那邊成為內臣的自留地,日後尾大不掉,難以收拾。
倒不是趙煦信不過宋用臣。
實在是曆史上有太多教訓了!
縣官不如現管嘛。
所以,趙煦也不打算讓文臣士大夫們壟斷了像徐州這樣的重工業基地。
他的想法是文臣和內臣輪著來。
如此,就可以使徐州方麵,存在兩個不同的利益集團。
他這個皇帝便能從容的拉一派打一派。
同時也能形成內部激勵——誰辦差不利,就懲治誰!
就是……
派誰去徐州接任宋用臣呢?
“沈括嗎?”趙煦想了想,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倒不是沈括不行,而是沈括過去的話,就相當於是強龍過江了——沈括現在的本官,已經升到了正六品的朝議大夫,貼職靠著趙煦一路簡拔,也升到了龍圖閣學士,勳轉上護軍,累封為延安郡開國侯。
哪怕放在現在的汴京城,他也是排名靠前的重臣。
尤其是延安郡開國侯的爵位,太過耀眼。
等於是明牌的皇帝心腹、天子家臣——趙煦潛邸的封爵就是延安郡王。
故此,他的實際官爵,應該在原來的基礎上提上一級才行。
故此,沈括若是出知徐州,就不能用知,得用‘判’來提高他的地位。
且,他還不能隻掛‘判徐州’的差遣。
得給他加上一堆的頭銜和差遣。
不如此,就會讓外人誤以為,沈括失勢。
可一旦給了沈括過大的權力,那天下的關注,就都會集中到沈括身上。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沈括現在可不僅僅是趙煦的家臣。
同時還是‘格物致知’之道的‘開創者’、‘棋手’。
他在汴京城,新黨也好,舊黨也罷,礙於趙煦不敢對他動手。
然而,他隻要出外,就會被雙方混合雙打的。
他掛的差遣和頭銜越多,混合雙打的力度也就會越大。
無它,在新黨、舊黨眼中,沈括如今的形象,大抵就類似於要建新和連勝的大D。
不打死他是不會罷休的。
這是道爭,自董仲舒以來,素來如此。
沈括不能派,蘇頌又年紀太大,地位也實在太高。
思來想去,如今朝中,能勝任徐州方麵的要求的官員。
就剩下一個韓公廉了。
隻是,韓公廉現在的官階太低了——哪怕他如今被蘇頌保舉,經趙煦特旨拔擢,直接飛升為京官——以承務郎(從九品,京官最低的一階)充元祐渾運局判官、主管工部架閣文字。
以其為監司官,倒也合理。
問題是,徐州利國監在宋用臣後,地位已經飛升成了直屬趙煦這個皇帝親臨的監司。
其地位,已經相當於現代的中央直管的國企了。
盡管,其地位變化就在這兩年。
但也足以在內部,形成一個官僚集團。
所以,韓公廉過去的話,下麵一個管事的官吏,在官階上都要比他大——趙煦就記得,宋用臣保舉過三個小使臣階的內臣,充利國監主管官吏。
同時,在利國監內,還有幾個靠著立功,升上來的從八品文官。
於是,韓公廉的官階和地位,就都不夠了。
他下去的話,是很難展開工作的。
這樣想著,趙煦忽然靈光一閃。
“對了!”
“我可以機械降神啊!”
“從向家人或高家人,選一個合適的人過去!”
向家、高家,如今是外戚的當紅炸子雞。
向宗回、高公紀姑且不提。
哪怕是向家、高家中的旁係,官職地位都很高。
隨便派個人過去,就可以鎮壓住利國監上下了。
唯一的問題是——這個人得聽話、懂事。
他得習慣當甩手掌櫃。
不能過去後,就想要建功立業,然後外行指揮內行,直接把利國監給搞廢。
又或者,滿腦子都是撈錢,把利國監的油水給榨幹淨,全部揣自己兜。
而這樣的人,無論什時候,都是很稀缺的。
以趙煦所知,如今的向家和高家,似乎已經沒有了這樣的人。
“難道,我得去孟家、狄家找?”
理論上,孟卿卿和狄薔還有文熏娘的家族,也都可以被算進外戚範疇了。
文熏娘家族,因為有文彥博在,暫時不在考慮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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