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8章 元祐大典
玉津園,本周世宗所建,位於汴京城南熏門外的閔河畔,本是和金明池一般,作為水師訓練基地的。
園中的講武池,在太祖時,是大宋虎捷軍水師的訓練之地。
隻不過,在南唐滅亡後,水師已無用武之地。
於是金明池也好,講武池也罷,都失去了水師訓練基地的地位,轉而變成了皇家園林的一部分。
金明池因有一年一度的爭標活動,所以一直都在維護、保養,大體還能保持國初的規模。
講武池就沒這好運了。
如今,已不足開國時規模的三分之一。
大片曾經的湖麵,如今已是芳草萋萋,百花爭豔的皇家園圃。
趙煦走在講武池畔的青石道中,見著湖畔楊柳垂垂,也嗅著春日的芬芳,呼吸著園中清新的空氣。
文彥博、張方平、馮京三位元老,在各自子侄的攙扶下,走在趙煦身後。
天子與元老,在科舉省試日,同遊玉津園。
自然的,都堂也非常關注。
所以,派了和元老關係非常好,同時也算是趙煦心腹的老臣蘇頌陪同。
“朕聽說昔年,是公先生(劉敞,劉攽之兄)伴英祖遊玉津園,曾做詩雲:垂楊冉冉籠清禦,細草茸茸覆路沙……”
“朕今與諸位元老同遊此園,竟與昔年之景,別無差錯!”看著湖畔的楊柳,與道路兩邊的園圃,趙煦忽地停下來說道。
走在趙煦身後不遠的文彥博,立刻開始了他的捧哏工作,笑道:“陛下所言甚是!”
“當年,英廟遊園,老臣也在伴駕之中……”
“依稀記得,當年玉津園就如今日一般……”
“老臣還記得劉原父當年之詩的後闕呢!”
說著老太師就開始吟誦起來:“長閉園門人不入,禁渠流出雨殘花!”
吟誦完畢,他就好似幡然醒悟一般,拱手賀道:“今陛下推恩天下,釋禁園、馳禦林,與民同樂!”
“劉原父若在,必為天下謝陛下之恩!”
趙煦的笑了笑:“太師過譽了!”
“朕,不過是循祖宗之故事,奉聖人之教而已!”
心中卻是忍不住給文彥博點了個讚。
要不怎說,老太師是政壇不倒翁呢!
即使元豐年間,新黨勢力最盛的時候,文彥博的政治影響力也從沒怎衰減過。
尤其是富弼死後,他的地位更是直線上升。
以至於,無論是趙煦的上上輩子,還是這一世,文彥博都能在趙煦的父皇去世後,被恭請到汴京城來主持。
甚至,成為了朝堂之中,一個派係的核心。
而文彥博能做到這些,靠的就是【懂政治】。
不似有些人,明明趙煦機會都給了。
卻總是在那裝聾作啞扮清高。
文彥博就不一樣了!
他真的舍得拉下臉皮,也真的肯背書。
就如現在,趙煦隻是起個頭,他就立刻跟進,借著劉敞的詩,直接引出了趙煦這個皇帝的親民之舉——釋禁園、馳禦林。
更以四朝元老的身份說出了‘若劉敞還在,也必定是感恩戴德的’。
劉敞是誰?
拋開其文學成就和生前地位。
如今,他在政治上最大的一個標簽就是——給事中劉攽之兄、荊湖南路轉運副使知潭州劉奉世之父。
在這之中,地位最高的自然是給事中劉攽。
而劉攽是大宋朝如今最抽象的文臣,其在朝不過兩年多,就給朝野上下的數十名文武大臣,送上了契合他們形象的綽號。
比如說——龜相公曾布,鶴相公韓忠彥,大猢猻孫覺,小猢猻孫洙、小二郎孔宗瀚、殼菜相公蔡確……
諸如此類,不一而足。
而且,因為過於貼切,加上汴京新報經常推波助瀾,於是天下皆知。
好些人,如今甚至綽號比本名還有名。
比如被劉攽呼做小二郎的當代衍聖公孔宗瀚,現在,世人提起他,就是孔小二、我家小二郎、孔子家小二郎……
搞得堂堂衍聖公,除了有旨外,竟不敢入朝了。
自然的,劉攽這張大嘴巴,也給他招了許多禍事,引來了無數仇恨。
朝中上下,因此恨他的更是如過江之鯽。
但,他依舊活的好好的。
甚至,還平步青雲了。
元祐元年,劉攽還隻是秘書少監,元祐二年就升到了中書舍人。
今年二月份,又從中書舍人遷給事中。
如今本官升到了朝議大夫,貼職進龍圖閣待製,賜金魚袋、準服紫。
甚至還撈到了一個爵位——以佐天子,顧問朝政之名,封為臨江縣開國候,食邑四百戶。
所以,傻子都知道,此人已經得了趙煦的蔭庇。
雖未進入趙煦的核心小圈子,卻也是外圍成員。
而趙煦接納、庇護劉攽的原因非常簡單。
劉攽一張嘴,勝過十萬大軍!
這位中古的抽象大師,在趙煦眼中,就是大宋孫笑川(這有些辱劉攽了,但嚴格意義上來說其實差不多)。
沒有他,趙煦想要動儒家的那些東西,真的有些難度。
但有了他,好多事情就好辦了。
比如說衍聖公,多神聖的名字。
但劉攽一句:此孔子家小二郎。
瞬間,衍聖公的光環被打的粉碎。
故此,趙煦對劉攽愛護有加,也就能夠理解了。
而文彥博此舉,既拍了趙煦的馬屁,又順著趙煦的意思,將劉敞引出來。
既然劉敞是憂國憂民的忠臣,自然,他的弟弟劉攽也是。
其子劉奉世,勉強也算是了。
說起劉奉世這個舊年吳充的謀主,在被趙煦貶到隨州後,可能是醒悟了,也可能是覺醒了。
總之,他開始沉迷於‘格物致知’之道。
據說他到任後,就親自去了當年沈括被貶居住之地。
將沈括夫婦留下的東西,仔細清點後,派人送回了汴京。
然後派了他的兒子,拿著他的親筆信登門拜訪,張口就是‘末學後進’,向沈括請教起了‘格物致知’這一聖人大道。
沈括伸手不打笑臉人,隻能是回信,送了一一堆自己和蘇頌的文章。
劉奉世得後,如獲至寶,日夜鑽研。
從去年開始,他就不斷的在汴京新報上以‘隨州居士’的馬甲,刊文鼓吹‘格物致知’。
不止如此!
被貶之後的劉奉世,還利用自己是吳充昔年最信任的幕僚的身份,在吳安持案後,寫信勸說吳家低頭。
據說,吳家肯和離,並將王氏嫁妝甚至是王氏與吳安持所生的兒子,一起送回江寧。
劉奉世的作用非常大!
畢竟,吳家在吳充死後,一直以來就是以政治愚蠢和反應遲鈍著稱。
偏吳安持案後,迅速低頭服軟。
這背後,肯定是有人勸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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