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清晨，崔遙一人一馬，在熱鬧的長街早市隨意挑了個早點攤子，拂衣一坐下，鄰桌就飛過來一支木筷，眼看著就要打落姑娘手上的粗瓷碗。

    時遲那時快，烏木劍鞘飛出去，堪堪截斷那木筷子，陳舊的木筷撞在劍身上發出一聲清脆短暫的聲響，繼而四分五裂，掉落於地。

    長虛劍的劍光在周遭食客的麵上一閃而過，也不知落入了誰的眼底，劍影清藍，瞳孔漆黑，訝異和憤怒也轉瞬即逝。

    “子頑劣，失手擲了筷子，這位兄弟，方才真是多有得罪了。”上前來話的人是個儒士模樣的中年男子，向崔遙拱了拱手，又解下腰間玉佩遞給那被嚇到的姑娘，巧妙地接過了她手中的粗瓷碗：“姑娘心燙著手。”

    話間已經將那碗餛飩擱在了汙漬斑駁的桌麵上，衝著崔遙做了個請的手勢：“這頓飯就讓我替兄弟付了，權當賠禮道歉，還望兄弟切勿推辭客氣。”

    崔遙心頭覺得好笑，收劍入鞘：“這倒不必，我與這攤子的老板是舊識。”他擊了擊掌，攤子後麵灶台下跑出來個灰頭土臉的孩子。

    “你怎把灶灰擦到臉上去了？”崔遙失笑，“連姨呢？”

    孩子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轉：“去永豐坊薛府了，估摸著快回來了。”

    “那好，等她回來後，替我轉交此物。”他從袖中掏出一支筆，筆杆是枯黃的竹色，筆毫也盡數開裂，形容十分淒慘。

    中年男子笑道：“原來是舊識，那在下真是多話了，公子雅量，在下也就告辭了。”

    崔遙亦拱手回禮，並不多言，目送他回到鄰桌坐下。

    那儒士的對麵坐著個和崔遙年紀不相上下的的少年人，帶著一頂鬥笠，正慢條斯理地吃著豆花。他的父親給他剝了個雞蛋，他卻搖搖頭，伸手擋開了。

    不類父子，倒似主仆，有意思，可真是有意思。

    崔遙心中暗忖，往桌上扔了一塊碎銀子，讓姑娘包了兩個燒餅，便牽了自己的馬離開。

    守城的士卒見他單騎出行，衣著樸素，手上兵器交叉剛要攔下，眼前卻晃過一張鑲金白玉腰牌，那上頭綴著明黃流蘇，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宮頭貴人的物件，就不敢妄加阻攔，放他出城去了。

    崔遙將他老子的腰牌收回袖子，摸了摸馬頭以示嘉獎：“馬兄，請你出城去吃新鮮的草！”

    先前早點攤子上的父子倆遠遠跟在身後，那儒士略微彎腰輕聲問道：“少主人，是否吩咐城外的朔雲衛追上此人？”

    “不必了，”那少年壓低了鬥笠笠簷，“鄴京人多眼雜，若是節外生枝，回去之後不好交代，走吧。”

    這廂崔遙打馬出城門，那廂崔鷺剛剛進到蘇柏君的房請安。

    蘇柏君頭疼的毛病也有半年了，所以不和他們上桌一起用飯，廚房燉了藥粥送到房，問了崔鷺近來可有跟著陳夫子好好學字讀書，隻字不提崔遙。

    崔鷺坐在她懷扭來扭去：“娘親，我餓了。”

    藥粥苦味慎重，她自然不會想吃，也吃不得。蘇柏君放她下地，吩咐丫鬟們端來些米粥菜，一同吃了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