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挎著藥箱子踏進院落的時候,崔遙已經不在書房了。
蘇柏君早就聞聲趕來,皺著眉問崔鷺:“怎回事?”
“哥哥他……受了好嚴重的傷,流了許多血……”崔鷺在書房轉了一圈,有些焦急,她莫名的記不起來崔遙是哪受了傷,於是跪在地下,挨個兒摸著椅子腿過去,終於聞到了一點還未散去的鬆柏香氣。
“就是在這,他疼的都走不動了,坐在這個位置……但是我記不起來他是哪受傷,他也沒有和我為什會受傷……”
“阿蓼,你先起來。”蘇柏君見她神態不對勁,不得不彎下腰來扶她,“你哥哥可能已經回房去了。”
崔鷺經她這一點醒,才發現自己是有點古怪,於是站起來:“真是奇了怪了,我怎……”
怎突然就忘記了一些事情?
崔遙身上,什時候熏了這種香,像是柏樹紙的味道,難不成是從父親的書房出來的?
不會,不對,這香味她隻聞過寥寥數次,若是父親的書房有這種紙,她為什會沒有印象?
蘇柏君抓著她的手臂:“阿蓼,你額頭上怎出了這多汗?”
“方才一路跑著去找大夫來,不礙事的,”崔鷺擦了一把自己額上的冷汗,“我去找哥哥……”
蘇柏君卻攔住她:“你回來,大夫已經去他屋了,待會兒你和娘一起過去。”
崔鷺不理解他為什攔著自己:“娘親?”
“你跑的我心慌,你哥哥不會有事的,”蘇柏君攬著她的肩膀,彎下腰來用自己的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聲地,“阿蓼也不要讓娘親擔心,你要知道……娘親隻有你這一個女兒啊……”
崔鷺心中一震,抬起頭來,看向蘇柏君的眼睛。
後者眼神殷切,甚至含著一些淚光。
“哥哥……崔遙,難道不是娘親的孩子嗎?”
蘇柏君臉色陡變:“你胡什?”她捏著崔鷺的肩膀,將她推開了些,又不肯放手。
“對不起,娘親,”崔鷺低下頭去,“我亂話了,娘親不要往心去。”
蘇柏君卻好似筋疲力盡,長歎一聲,她終於放開崔鷺,習慣性地揉著自己的額角:“你今晚回房歇息,明再去看你哥哥。”
兩個大丫鬟送崔鷺回到自己的院落,湯圓還守在門口,見到崔鷺蔫頭巴腦地回來了,就伸長脖子往崔鷺身後望了望,問道:“姐,您怎一個人回來啦?餃子不是去找您了嗎?”
崔鷺回頭:“我沒有看到她,我剛才跑出去讓管家去請大夫了,找不到人,她就會自己回來了吧。”
“找大夫做什?”湯圓滿臉吃驚,跳過來拉著崔鷺上下左右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姐您哪不舒服了?”
崔鷺:“不是我,是哥哥,唉算了,進屋去吧。”
湯圓憋了一肚子話,被她輕飄飄地擋回去,掩上門之後,就湊過去問:“少爺怎受傷啦?傷得重?”
“我忘了,”崔鷺在桌子邊坐下,將自己的手伸出來,“很奇怪,我居然忘了。”
湯圓平日最是個機靈鬼,她咬了咬唇,向崔鷺:“姐啊,您的意思是您忘了少爺受什傷了嗎?”
崔鷺點點頭,仍然盯著自己那紋路奇特的掌心來看。
她把手掌收起來,握成拳,可以看見掌心有褶皺出現,與左掌無異,但是一旦平展開,就又是如手背般光滑的一片肌膚。
“姐……您還記得昨夜睡覺前把那本武功秘籍放在了哪嗎?”
崔鷺一怔:“啊?”
她努力地在腦海回想了一番,伸手指了個方向:“那邊靠牆的書架子上?”
湯圓一臉“果然如此”的神情,她幹脆跑過去將那個書架上的幾冊書都搬過來,放在桌子上。
崔鷺一眼掃過去,發現其中並沒有自己的那一冊武學秘籍,腦海中那根弦立馬就繃緊了,她霍然站起身來:“我都是放在那個地方的,難道是丟了不曾?”
著自己跑過去翻找起來。
湯圓眼神複雜地看著她,轉身從崔鷺的梳妝台上拿了一冊書過去:“姐,書在這呢。”
崔鷺看到書,長舒一口氣:“你幹嘛嚇我……”她忽然一頓,神色就變了,“這書是我什時候拿到那去的?”
“今早綠毛鸚鵡飛進來,把書架上的書頁弄散了,所以您吩咐奴婢把書放到梳妝台上去了……”著,湯圓又心翼翼地去看她的臉色,“姐您不記得了嗎?”
不記得了嗎?
崔鷺心亂糟糟的,不知道該怎回答她這句話。
“會不會是這些日子太累了,奴婢服侍您更衣洗漱,您今日就早點歇息吧?”
崔鷺仍坐著發愣,她自言自語般道:“這些日子?我這樣有多久了?”
湯圓扳著手指頭給她算了一下:“三月有餘了,總是放下東西就忘記,有時候明明就在你手上,姐您還到處找那東西。”
“我和餃子都覺得奇怪,不過餃子先不要讓您知道,所以我們倆這三個月都是盡可能地把東西放到姐看得到的地方,但凡您要什,我們都盡快送到您麵前來……姐前陣子不還在嫌棄我們倆總在你麵前晃來晃去嘛……”
崔鷺問道:“為什不讓我知道?”
“奴婢也不知道啊,”湯圓給她拿了一件寢衣來,服侍她更衣,“餃子這不是什大的病症,告訴姐了,還怕您自己嚇著自己。”
“哎姐您別這樣看我啊,餃子畢竟年長一些,做事周到,考慮得也遠,我當然聽她的……”
湯圓的聲音漸漸下去,最後紅著個臉:“姐,是我錯了,應該早點告訴您的。”
崔鷺沒什心情怪罪他人,丫鬟們又端了熱水進來,她懨懨地盥洗過後,閉著眼睛躺到床上去了。
湯圓給她掖好被子,吹滅了蠟燭,就領著丫鬟們退下了。
門剛剛被掩上,外麵就傳來餃子的聲音,問姐是否已經歇息了,湯圓不知道嘰咕嚕了什,但見窗紙上人影晃動,不一會兒就都散去了。
崔鷺翻了個身,麵朝,睜著眼睛看著黑暗的床頭。
她伸出手去,摸到了那個有點扁掉的花球,就把它抱到懷來,又閉上了眼。
夜市散場,鄴京這座都城也吹熄了自己的燈火,慢慢沉入黑暗。
打更的人與街司巡檢擦肩而過,口中吟唱著“幹物燥——心火燭——”,聲音渾厚蒼老。
帶刀的金吾衛停了腳步,轉身去看那頭戴纀巾的打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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