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藥怎塗？要抹開？”

    她舉著蠟燭湊近了些看，那傷口大也不大，就是血痂剛剛結上去，看著猙獰觸目。

    冰涼的手指在那些血痂上按了按，心又想，看他活蹦亂跳的，想來也不是很痛的傷，就是這一身好皮囊，讓人見了多憐惜幾分罷了，要是這傷口生在一身腱子肉的莽夫身上，又是家常便飯的存在了。

    崔遙把臉埋進枕頭，閉眼咬牙道：“別亂按，疼的厲害。”

    “那我給你塗藥好了。”崔鷺將手指搓熱了，然後挖了一塊藥膏出來，往崔遙腰上的傷口處抹去。

    “這是被什刺中的？”

    “箭……你幹什？”熱氣軟軟的拂過，腰上的肌膚一片戰栗，崔遙不由地轉過臉去看她。

    舉著蠟燭的崔鷺抬起頭，：“給你吹一吹，痛痛飛走。”

    崔遙長太息以掩涕兮：“好了，飛走了，你讓我穿上衣服吧，凍死我了你就再沒有哥哥了。”

    他坐起來係好了寢衣衣帶，見崔鷺仍然托著腮凝視自己，啞然失笑：“你該不會要出爾反爾，不想走了吧？”

    “現下幾更鍾了？”

    “三更。”

    “快亮了吧？”

    “……”

    崔遙隻得下床，又從櫥櫃找了一床被子鋪在床上。

    “你睡麵去，我睡外麵。”他連夜奔波，確實是有點倦意了，完全是強打精神與崔鷺話。

    崔鷺這會子聽話了，把那支蠟燭遞給他，三下五除二褪了鞋襪爬上床，被褥是今洗衣服的丫鬟婆子們來換過的，還帶著胰子的清香。

    她低下頭聞了聞，覺得這種味道似乎也曾在哪個人身上聞到過，但是記不大清了。

    崔遙端著蠟燭站在床榻邊，看看地上又看看床上，最後把心一橫，牙一咬，拾掇拾掇自己，吹了蠟燭，鑽進被窩去了。

    被窩還怪冷的，都怪崔鷺。

    不過崔鷺睡覺倒是安分的很，甚至連轉身都不轉，就這一直躺到了大亮。

    相比之下，崔遙則是一夜無法安睡，他睜著眼睛看床頂，偶爾又側過臉去看看崔鷺，寒冷的冬夜，暖熱的氣息尤其明顯，她的一張臉埋在被褥中間，眉眼愜意安心，並沒有噩夢侵擾。

    崔遙支著腦袋看了一會兒，突發奇想，伸手去碰了碰崔鷺的眼睫。

    軟乎乎的，像是一直蝴蝶的翅膀在手心處蹭了蹭。

    想起這丫頭一直嚷嚷著要學武功，不知道那套秘籍看了多少？無師自通的本領，崔遙是不怎敢指望她有的，隻是那瞻星台的卦象仍沉甸甸的壓在他心頭上，不敢有半點疏忽。

    蜉蝣蟋蛄尚能曜采夏月，何況是人，亂世殘喘苟全的是人，開疆辟土流芳萬世的也是人，憑什一支簽、兩瓣牛角，就要將這一輩子的榮辱禍福草率定論？

    東方微熹時候，崔鷺就在自己的房中醒了過來。

    餃子在門口叩門：“姐可是起了，奴婢們服侍您盥洗？”

    崔鷺掀開被子下了地，雕花木門就被人推了進來，餃子身後跟著兩三個丫鬟，將茶水熱巾都端了進來。

    崔鷺坐在椅子上，任由她們擺弄著梳頭穿衣。

    “李護院來了？我聽到奇妙的叫聲了。”

    餃子把牛角梳放下，望向菱花鏡中的她：“是的，不過這件事讓夫人知道了，夫人嫌奇妙吵得慌，讓人又把它牽回後門去了。”

    “那李護院現在人在哪？”

    餃子抿嘴一笑：“平日給姐梳頭的人現在在什地方，那李護院就在什地方了。”

    崔鷺聽了，笑道：“不得了，這是要造反了！”

    木劍被李護院握在手，他的臉上露出一點為難的神色。

    “姐，這劍也忒了些。”

    崔鷺很是善解人意，她跳下椅子，拿過桃木劍：“那就我拿著木劍，你耍你的苗刀就好了。”

    李護院抬起眼睛望了望圍在旁邊的丫鬟們，頭皮一麻：“姐，人這多……”

    他這比大姑娘還別扭的性子終於激怒了湯圓。

    丫鬟拍案而起：“你耍還是不耍？”

    奇妙蹲在湯圓腳邊，是一條不分黑白的狗，也搖動尾巴跟著“汪汪”兩聲，助陣湯圓。

    李護院嘴角抽了抽，提著刀退後一步，朝崔鷺作揖：“那卑職就獻醜了。”

    南國的深冬，院子的樹木並不曾落光了葉子，枝椏上還掛著蕭條冷然的一簇，本來就在北風中瑟瑟發抖了，又經由他的劍氣這一摧折，嘩啦啦落了一地。

    崔鷺拿著木劍在一邊學著他的招式，越學越不對勁，覺得李護院這一套家傳的“急風驟雨”刀法，開頭的那幾個招式，莫名的像是她師父的那套武學秘籍上所記載的“化和”。

    不過奇怪歸奇怪，崔遙過，下武學一大家，相互之間融會貫通，你學學我、我學學你，互相精益求精一下也是有可能的。

    李護院為人厚道，雖然之前了什不外傳，但是在看見崔鷺木劍都拿不好的時候，還是親自上前為她演示了一番。

    “胳膊抬平，跨步。”

    崔鷺有樣學樣，不多時的功夫，也能挽出個劍花來。

    李護院拄著刀立在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崔鷺在空地上耍劍，麵色漸漸嚴肅起來。

    “如何？”崔鷺停了下來，微微喘著氣問道。

    李護院搖了搖頭：“力太弱，姐還需要多加鍛煉筋骨，”又，“不過卑職有一事不明，。”

    崔鷺走過去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你。”

    “卑職方才隻演示了我長風門中最基本的十三招，還是偏重刀意，而姐手中所持乃是木劍，尚能學個八／九分像，實在是令人驚訝。卑職時聽家中長輩過，若想要手中刀劍合二為一，要武學境界奇高，要就是心中自有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