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正好周六，媽媽工地跟往常一樣加班，吳一個人在家。

    “我今要打扮打扮你，看你這身又破又髒，跟著我，我太沒麵子了。”

    把整呆在衣櫃後麵的乞丐拉出來，翻箱倒櫃找來一些爸爸的衣服。他居然不知道如何洗澡，也不懂怎樣換衣服。這下可難壞了。幸好家有個衛生間。有衛生間才是人過的生活，別的能省就省，媽媽常常這樣。所以哪怕每月多花0塊也要租個能洗澡解手的屋子。

    吳先把他拖到衛生間搓了個頭，她感覺像刨南瓜一樣挺過癮。接下來洗臉，這個困難要大很多，因為他臉上的汙垢太厚，特別是耳朵上的，都起鍋巴了，簡直要用刀刮。但是奇怪，耳洞麵很幹淨，居然沒有耳屎，哪怕一片屑屑。

    關鍵他聽不懂話，也不會話，而且手腳不聽使喚。之前還能用手走路，現在連身體也支撐不起，甚至一瓢水都很困難。加上雙腿早已癱瘓，餘下的事完全沒撤了。

    吳想了很久，挑了很多布，包括紅領巾、衣服什的，最後選用了媽媽的胸罩。感覺挺好，返回來蒙上眼睛。然後霹哩叭啦撕了他的衣褲，唏哩嘩啦一氣胡澆亂淋，最後馬而虎之地蹬了套了，湊合了事。不過起來輕鬆，卻活活幹了她幾通大汗。

    這下子整個人徹底麵目全非。原來他頭發很好，很年輕還有點帥。這身裝扮滑稽到頂，加上一副呆板的表情，吳越看越覺得萌萌噠。

    “好像你從來沒解過手，”吳突然意識到，越想越不對勁，趕緊往衣櫃後麵找，滿屋旮旯聞了個遍，又去了趟煤棚，回來問，“你解手怎辦的？難道你從來不解手？”

    那家夥根本沒反應，眼珠子都不轉一下。

    “你總得有個名字，不可能就叫了你呃，”吳想了半，“就叫你麵包吧，對，就這個，麵包，好聽。”

    第二周日，媽媽依然加班。吳越看越覺得逗，尤其是教他熟悉自己的名字。她決定和他聊，雖不能互動，卻也蠻過癮。平時跟媽媽，她不大耐煩，心有很多話憋得慌。

    她給講學校的故事，哪些同學學習好，哪些同學願意跟她玩。最恨胡曉波，他仗勢家有錢，常常欺負她。不就是有一輛電三輪摩托，拉著他滿巷子收廢瓶爛紙，也就能坐個鬥鬥，威風什，又不是寶馬。起寶馬她想起金樓下麵五花八門的豪車。但是她不上牌子，也無法描述它們的具體形象，隻好畫，接連畫了幾張都不滿意。

    她最喜歡班主任王老師，身上有股子媽媽的味道，很想抱她，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情，她要保護她，不讓她受薛副校長欺負。他居然敢摸王老師屁股，流氓，結果被王老師抽了一耳光，打得好。他還威脅王老師走著瞧。每次看見薛副校長油光水滑發型，她想吐，而且盯著他的背恨到他消失。

    王老師選她當語文科代表，還當著全班的麵念她的作文。一次念到她好想有個爸爸時，好多同學在笑，王老師批評他們，有些人有爸爸卻沒有家教。還有一次王老師在課堂上表揚她扶老人，同學們罵她是白癡。王老師嚴肅地問，如果那個倒地的正是你的爺爺奶奶，別人扶了你們是感謝還是嘲笑。她還，今大家要記住，你們之所以來這上學，目的就是要讓你們在老了摔跤的時候不要去騙人。

    她好幾次曾經叫數學老師爸爸，雖然純屬口誤，但其實心真這樣想過。他三十三歲好像沒有結婚，要是能跟媽媽一起該有多好。但是像他這樣帥，又有學問的人，在文昌學那樣有錢人的學校開飯桌，不愁錢花的大老板，怎可能看得起她媽媽呢。

    到這她忍不住咯咯地笑了半，後來看麵包居然無動於衷，氣不打一處來。

    她決定饒了他，繼續她最喜歡畫畫，長大了想當一個畫家，用五彩繽紛的顏色畫一個能和爸爸媽媽在一起的幸福之家。在她印象中爸爸有一輛摩托，載著她們一家三人在沙灘上飛奔，用車輪子畫出一個月亮上都能看得見的大心心。

    到這她聲哭了，哭了很久很久。

    她擦幹眼淚接著，不過萬一成不了畫家也沒關係，做一個像王老師那樣的老師也不錯。

    “我要觀察我的學生，看看我的孩兒們有沒有挨餓。如果有，摸摸他們的頭，來，到我辦公室來。然後從抽屜拿出香蕉蘋果桔子什的，來，隻管吃，這個年頭哪還愁吃。以後每中午跟我吃，我給你們多帶一點就行了，我有錢，吃不窮，沒關係。”

    她講了大半，麵包依然是那副麻木不仁的表情。

    麵包整整藏在衣櫃後麵，一動不動從來沒有發出過半點聲響。也不知道他睡不睡覺，從沒見過他閉眼，永遠老看一個方向，呆癡無光，感覺不聚焦。伸手在他眼前無論怎晃，眼皮也不眨一下，所以根本是個睜眼瞎。吳都在擔驚受怕，唯恐被精明的媽媽發現。

    差不多又一個星期過去，媽媽絲毫沒有感覺屋藏著個大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