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這當然有我個人偏袒的成分在內，可能老師已經猜到她是誰了，她畢竟是我的親人，我仍然覺得，比起我她會更加適合科研這一條道路，她比任何人都要更加熱愛白海，在家的時候就勤奮學習。我希望她可以做自己感興趣的事情，有著更好的發展機遇。”

    “或許不久的將來，她就會成為新的學科領軍人，成為白海的新鮮血液，老師您肯定也明白她是怎樣優秀的一個孩子，我隻是想請老師不要因為其它的那些原因，就忽略了她在學習上的賦與努力，她的病實際上並沒有老師們想象的那可怕。她隻是一個很單純的女孩，足夠溫柔，足夠體貼，也足夠的善良。我的這個要求也並不過分。”

    “不是為了博取老師的同情，但我希望老師能把她當作一名普通人去對待，當作一名普通的學生，看到她優秀的學生成績，看到她的禮貌、友善，偶爾的脾氣，還有率真的性格，看到她能給每個人帶去歡樂，而不是把她當作一個——”

    到這，羅昭遠的呼吸猛然一窒，被什嗆住了。像是驟然湧起的熱情到了嘴邊，卻又吞下了冰冷的海水，酸鹹苦澀，冷到刻骨，懸著的一顆心飄搖得無所依靠。

    又是這，不下去了。

    眼睛很難受。

    不知不覺間，那份拿在手的材料被捏得有些皺了，羅昭遠回過了神，慌忙撫平了紙張，望見材料扉頁上書穎冰叼著薯片看鏡頭的笑容，狠狠地戳到了他內心的痛處，“原本應該讓她穿正裝好好拍一張的，可是不能讓她知道啊……這孩子，實在是太聰明了。”

    “啊不管了不管了。會服老師的……一定會的。老師他能理解我的。”

    羅昭遠如是安慰著自己，慢慢放寬了心，心轉而想著之後要帶書穎冰和媽去哪吃飯，想著晚飯要做些什好吃的……

    在紅燈的倒計時慢慢減少的時候，恍惚間羅昭遠的眼前像是出現了幻覺，時間仿佛停滯在了這一刻，就像是有誰按下了靜止的按鈕，將眼前的一瞬烙印了下來。

    這一刻，眼前是來去的車流，他佇立在街道一旁，心中充滿掛念愛著他和他愛著的家人，生活像是寫滿了色彩與芬芳的書卷，讓他擁抱浩瀚的陽光，幸福於擁有的一切。

    直到他緩緩低下頭，他才發覺。

    自己的雙手從不知何時開始，竟在抑製不住地顫抖。

    上午9點47分。

    看上去全是假的，剛剛結束三十七時征戰，昏昏沉沉一腳從網吧跨出來的葉陌，看著微微泛青的陽光如是想到。臉上長著長短參差的胡茬，頭發油亂，一雙無神的眼睛不清是滄桑還是困乏，倒並不符合他二十出頭的年齡。

    哆哆嗦嗦點起一根煙猛吸一口，他眼中掠過一絲似有若無的神采。“油條，豆漿……不對。”葉陌從兜抄出揉成一團的紙幣點了點，過了好幾秒方才慢慢吐出後半句話，“沒有早飯……錢不夠花了。”

    “啊，老子最討厭早上的光線了，還有這車，滴滴嘟嘟的煩不煩。”

    昨晚猛擊鼠標的酸痛還在，葉陌手一抽，一張布滿褶皺的二十塊錢從掌間掉到了地上。他正要俯身去撿，冷不防被身前一個正在後退的人踩在了手背上。麻木的手沒傳來多少痛感，倒是葉陌看見那張錢被踏在鞋底碾了碾時，不由哎喲了一聲，心口一陣肉疼。

    “啊，大哥對不起。”這是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男子，上身一件土氣的肥大襯衫，下身一條臃腫的皮褲，戴了一塊巨大的表，手中舉著一個碩大的平板電腦四十五度角仰著。

    那人扭過肥大的脖子來瞅了瞅他，才發現先前客氣稱呼的對象隻不過是一個還沒步入社會、乳臭未幹的網癮青年，於是很快改了稱謂，頤指氣使地道：“麻煩你快給我讓一讓，有人要跳樓了，我需要一個最佳的拍攝角度。”

    葉陌看清了他眼中的神色變化，習慣性地沒有什反應，隻是皺了皺眉，讓開了，而後瞅見了他平板電腦上打出的一串字，“z省明江市北城區新廣街149號新廣酒店門前，有人要跳樓，我在現場全程直播，喜歡就點我肥大爺關注噢，噠。”

    哦，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