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裳縫了?”
“縫好了。”
“擦身子吧。”
“起先擦過,再擦一遍吧。”
“行。”姑姑點點頭。
姑姑掀開厚棉被,父親李春未已經一絲不掛。在張工頭報喪時,母親就把父親李春未的身子擦洗幹淨,李春未腰部腫脹得像豬腰,身形已經消瘦,但結實的肌肉看起來依然有棱有角,母親這才端過一盆熱水。
毛巾擦拭過麵頰、脖子、上身、大腿、陰部、腳麵,姑姑叫張工頭把父親微扶起,張工頭摟起父親的脖子,手撐著背,姑姑輕輕擦拭著。
老人在快要咽氣時就得麻利的把頭發剔幹淨,擦幹淨身子,最後穿好壽衣,避免時間一長身子僵了,衣裳就會難穿。李春未生前特意囑咐母親,等自己死透了再穿衣,父親生前從來沒有求過母親什,隻有這件事顯露出哀求的目光,母親不住的流淚,李春未艱難地把手抬起,想要摸母親的臉,但又毫無氣力的摔在床褥上。
父親李春未睜大眼望著母親,像望著湖的一條魚。
“喂。”
“什。”母親困惑地看著父親。
“初四立春。”
“嗯,知道。”她點點頭。
“我怕是年也過不成。”
母親回避著父親的目光,注視著地麵。
“我欠你啊,還不了了。”
李春未皺著眉,眼滲出一些光。
“對不住你。”
母親不吭聲低著頭。
“才結婚的時候,你老張媳婦戴耳環好看,我以後給你買。”
李春未把頭撐起來,把手放在母親床前的膝蓋上。
“我今年給你買了,忘了給你,就放在鏡櫃下麵頭一個抽屜,有個木盒,你戴上我看看好不好看。”
母親擦擦鼻子,眼噙著淚搖搖頭。
“你戴什都好看。”
母親被父親逗笑了,就把父親的手放回被子,掖好被角,起身去間。
母親在抽屜找到木盒,先前還以為是火柴盒,就沒在意,現在看著卻百感交集。盒子打開以後看到的不隻是耳環,還有一條金項鏈。
嫁到李家的時候,隨身的嫁妝除了幾床新棉被,還有一個玉手鐲,母親一直藏在放佛像底下的木箱鎖著,隻有過年打掃屋子的時候才會拿出來看看。倆人結婚,父親李春未送了母親一隻金戒指,母親這個二十年一直戴在手上。
母親先是把項鏈取出來,晾在手腕上瞧了瞧,再解開活扣,在鏡子前戴了半才扣上,擺放平整,在衣服上捋了捋,再把那對金耳環取出來,認真的戴在耳朵上,在鏡子前麵左右看了許久,覺得頭發有些淩亂,就拿起梳子梳順綁起,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母親笑了笑。
出了門看見李春未看著自己,就走到床邊坐下。
“我戴上了,你看看怎樣。”母親這時笑起來。
李春未沒有話。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