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姑姑相跟著往前走，雪絲毫沒有衰退的意思，繼續著磅。

    一通哭喊過後，得到的不是壓抑情緒的釋放，而是獲得更大的虛無。

    我曾經一度討厭過父親李春未的脾氣，好強，自大，時不時在我頭上來一巴掌，然後這是教訓。但現在看來，這些毛病現在看來竟透著一些可愛。

    我曾仔細考慮過自己追求的東西到底是什？是城市的生活、是豐腴的衣食住行、是更寬廣的眼界。但是現在看來，這些東西如果要獲取，來的太簡單。家與親人是無論付出多大代價，都換取不來的。

    姑姑在我收拾好東西的時候，就已經把那六尺白布蓋在頭頂上。她沒有哭，隻是定定的看著前方，就像前方有出路，或是期待著什東西的到來。

    我不知道姑姑為何如此堅強。在聽聞父親受傷的時候，沒有哭。在知曉父親離世的消息時，沒有哭。在將父親的屍體搬上門板的時候，沒有哭。在父親殮的時候，沒有哭。在父親送葬的時候，沒有哭。在父親入葬的時候，沒有哭。可當她回頭看到我的時，卻哭了。

    我不知曉一個女人心難受時是怎樣的狀態？她們安慰著別的靈魂，去平撫別人的傷痛，在自己身上下手卻用最輕的力氣。或許是一句話，或許是一個詞，再或許是一個動作，但是這些行為一旦產生過後，她就成為一個石墩，再鋒利的刀刃，隻會將她刺傷，不會將她刺痛。

    快到村口時，我發現村子些變化。

    村口搭了一座門樓，門麵上赫然寫著兩個大字——東嶺。朱紅在雪色襯托得更為鮮豔，門樓兩邊還可以看到一些磚頭和石料，大概是剛完工不久。

    來也是不巧，當我和姑姑走過孟寡婦門前時，孟寡婦剛好開了門。

    她穿著紅襖，露出半個頭，麵色泛白，唯獨引起我注意的是兩顆發黃的兔牙。她看到我時驚訝的表情讓我有些意外，急速的閃躲回去，又將門關上，短短的兩三秒，讓我不知所措。

    頭上捂著白布的姑姑，並沒有看到這一幕。直到大年初一，路過的這幾間瓦房，帶給我的隻有厭惡，憎恨，如同翻江倒海。

    再過兩條街道就能看到我家屋子，這一路上並沒有什人出現，似乎都在閃躲著我們。但後來想想，舒舒服服的躺到家，總比在大雪看熱鬧強。

    這時我回頭望向姑姑。

    “我爸走的時候啥了沒有？”

    姑姑把頭上的白布往後挪了挪，露出臉麵。

    “沒啥。”

    “啥都沒？”我望著姑姑發紅的眼睛。

    “就是和你媽了幾句，別的也都沒啥。”

    聽到這幾句話。喉嚨中的火焰燃燒起來。

    “我啥了沒有？”

    但是很快又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