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還陷在驚恐中沒有完全脫離，隻是暗暗地發著呆，細密的危機感慢慢順著腳趾往大腿延伸，不能再多呆，這個意識想指控自己做出相應的行為，但肉體卻死寂得毫無征兆。

    “下雨了。”我有些顧慮的輕聲講出來，希望贏得他的注意，但這句話講出口才發現響度沒有預料的高，王依舊坐在那愣著，死死地盯著衛生紙片上血液漬出的花朵。雷鳴聲同時穿透兩人腦電波順著回路刺激感官神經，窗外的雨點已經劈啪啦的打在窗戶上了，王看到我蹙著眉，手指亂作一團死死綁在一起，維持著正常態勢，緊咬住的嘴唇被牙齒逼迫招供，才緩緩講了句“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等雨停了再走也不遲。”他的語氣波瀾不驚，儼然像一位老友傾訴著瑣碎的私事。

    雷聲不止刺穿我的耳膜，這種聲響使我畏懼、失控、死亡。無數個年幼大病的細節一一在我角膜上透視，硬生生把我拉回到亂石跌落的穀底，被衝垮的麥田依稀可見，還有一張陌生可怖的臉衝著我猙獰的笑，哭喊聲、嬉笑聲、失魂的嗩、枯木燃燒的細微炸裂、磚塊碰撞出的脆響揉雜在一起入肌入理，不放過任何一根汗毛，鑽入血管直逼心髒。這樣的體驗是每次的雷鳴過後都會如約而至的，時候在姑姑家聽到打雷，姑姑總會扔下手上的活計跑向我，將那雙粗糙的手掌捂住我的雙耳。年紀大一些後，我總是通過不同種的方式轉移注意，但這次的猛然襲擊卻是始料不及。

    我再次環顧四周，沒有發現懸掛著的雨傘才服自己將掰緊的手指解開，慢慢走到椅子前坐下，雙腿不自覺的靠攏，雙手也耷拉的膝蓋上，抬頭看向王想講些什，但是視線卻擦過他的脖子瞥見鏡子的自己，儼然一副死人狀。

    暴雨的到來如同撒潑，毫不顧忌王所講述的言語，沒有一點好臉色，隻顧自己傾瀉，雷鳴聲逐漸縮，我緊靠的腿也慢慢鬆弛，舒緩了憋在胸腔內的氣體，淋漓在玻璃上的雨水卻再次使我提高警惕，我不能長久的呆在這，王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樣貌，起身不緊不慢的用沒有受傷的手提起暖水瓶為我倒水，我卻死盯著他的眉毛，現在可以給予我安全感的隻有他刀刃般的眉峰。

    當王倒完水坐下後再次看向我，我知道自己應該開始組織語言應對問題了。

    “臉色不好，屋子冷嗎？”

    “沒有，不是這樣，就是我每次打雷我就會身體不舒服，腦子亂得很。”

    “不舒服嗎，到床上休息一會，雨下大了，你先去躺一下。”

    “不用，真的，沒事的，我坐一會就好了。”

    額頭滲出的虛汗暴露了我的犯罪行徑，已經無法掩飾自己的怯懦。王一再要求著，攙扶我脫離凳子，我鬼使神差的聽從了他的話，臉頰和鼻闊木木的發麻，隻覺得身子變輕，四周暗沉下來，鞋子被脫掉了，當腦袋與枕頭觸碰的一瞬間，心頭有些犯癢，嗅到枕巾上細微的肥皂味，感覺莫名的安心。

    一聲雷鳴將這些美好的狀態打得人仰馬翻，我感受到麵部皮膚開始揪成一團，雙手不自覺的捂住了雙耳，這還是來到大學第一次下暴雨，聽到雷聲也是第一次，這並沒有為我帶來新環境的新鮮感，陌生的環境裹挾著惡毒的氣把我丟進了裝滿福爾馬林的生化實驗器皿中，即使是細微的呼吸也不願讓我受用。